韩嫣然去世之后不久,楚淮勋在一次聚会中看到了莫睿帆。
那时莫家在国内的产业还不错,莫睿帆性子开朗,和不少富二代都玩得起来。楚淮勋身为顶尖楚家的人,在宴会厅的二楼俯视着下面,目光渐渐被大厅中央的莫睿帆吸引。
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少爷,脸上挂着灿烂而自由的光,自信满满,玩游戏输了也不在意,尽情享受着娱乐的时光;而其他纨绔子弟把他推到伴舞的女孩们身边挤眉弄眼时,他也十分坚决、不容置喙地拒绝。
那是楚淮勋从未享受过的人生。
自由地享受自己喜欢的东西,自由地拒绝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彼时他认识的同辈人中,能做到前者的不知凡几,但能做到后者的人屈指可数。越是大家族的后人,越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他开始时时回忆那张笑脸,渐渐发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他像他最厌恶的母亲一样,疯狂地想要了解那个人的一切,疯狂地想要占据那个人的一切,疯狂地想成为那个人的一切。
他控制不住地聘请了曾经母亲用来调查父亲的私家侦探,将那个小少爷生平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看着那份当事人自己都记不得的资料,他内心感到了隐秘的满足。
也让楚淮勋终于发现他正渐渐变成和母亲一样的人。
楚淮勋望着天花板——那里曾经装着各种隐秘的监控器,他过去的二十年都在被监控、被呵斥的煎熬中生活。
他要把这样的痛苦带给下一个人吗?带给那个像光一样自由明亮的人?
楚淮勋恐惧了。
他和楚恒大吵一架,逃离了那个让他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家。
但内心的诱惑像伊甸园的蛇,让他一步步走向了原罪。
——就一次、就一次……
他心里反复安慰自己,他可以成为和韩嫣然、和楚恒不一样的人。
只要他能在那个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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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他们过去从未真正认识彼此
莫睿帆望着楚淮勋, 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还没查出病来之前,莫家在国内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企业, 他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富家子弟, 参加过许多聚会。
他喜欢玩游戏, 但不喜欢放纵,所以拒绝一切与爱、性有关的东西。
他从未想过, 这样的自己竟然会引来当时高高在上的楚少爷的关注。
实际上,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哪场聚会中见到过楚淮勋, 抑或是根本没有见过,更没想到楚淮勋竟然记他记了这么久。
“我想和你在一起。”楚淮勋凝视着莫睿帆的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墨, 喃喃地道, “所以我根据调查中你的喜好, 设计了一场相遇, 包括那时我的工作、我的打扮,都参照着你的喜好而选。”
所以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一见钟情。
只不过楚淮勋将自己扮演成了会让莫睿帆一见钟情的人。
楚淮勋伸出手,似乎想抚摸一下莫睿帆的脸,僵持在半空又放了下去, 眼神闪动着悲哀:“睿睿, 你之前说你对我的兴趣很快就丧失了……那时候我就想,也许不是你的问题。”
因为那是被设计引导而来的心动, 热情消退得自然也很快。
而那时候的楚淮勋成功拥有了莫睿帆,一方面内心充斥着满足的喜悦, 另一方面又惴惴不安,生怕莫睿帆会察觉、离开。
“你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其实不是很诧异。”楚淮勋沉默了一下,自嘲地笑了起来, “或者说,早有预感吧。虽然你平时不会考虑太多,但你的直觉一定告诉过你,我很危险。”
莫睿帆默默地看着楚淮勋,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楚淮勋手指收紧了一些,低声道:“如果你不问,我本想瞒一辈子。”
“那现在怎么又肯告诉我了?”莫睿帆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问道,“你要是说这是假的,我会信的。”
楚淮勋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略有些悲哀:“我知道。可我不想欺骗你——你说我双标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如果你问我,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的一切,我都愿意告诉你;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莫睿帆凝视着对面这个低沉、颓废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男人。这样的楚淮勋他之前从未见过。
楚淮勋在他面前永远是强大、可靠的化身,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解决,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解答。
相貌优秀、演技好、性格稳重、还会做饭,以莫睿帆的目光看,几乎无可挑剔。
可越强烈的阳光下,照耀出来的阴影也越深沉。
莫睿帆最后开了口:“还有别的瞒着我的事情吗?”
楚淮勋怔了一下,隔了许久,才慢慢点了点头:“有。”
“还有什么?”
楚淮勋站起身,像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手指轻轻颤抖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压抑:“你跟我来。”
他走到卧室对面的房间门口,插入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莫睿帆跟着走进去,随后怔住了。
房间里不是什么储藏间。
中间摆着一张干净的大床,床头那面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照片,有笑的、跳的、弯腰的,尽管没有开灯,依然能够认得出来全都是他。
而在床的两侧镶嵌着两根光滑的金属围栏,围栏上松散地缠绕着四根铁链,链条尽头则是闪耀着锃亮寒光的镣铐。
莫睿帆凝视着那几根镣铐,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寒意,几乎不用推论就能猜出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楚淮勋走过去,伸手拎起一只镣铐。
铁链子互相敲击,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这是我想对你做的。”楚淮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镣铐,声音也像铁链一样浸着寒气,“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把你囚禁在这里,让你永远只能看着我一个人,永远只能依赖我一个人。”
就像母亲恨不得把父亲完全囚禁在家里一样,他也恨不得永远把他的睿睿囚禁起来。
他曾经无比痛恨母亲可怕的爱,内心发誓倘若这就是母亲爱人的方式,那他绝不想要这样的爱,也不会给予别人这样的爱。
然而当莫睿帆出现之后,他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和母亲一样的道路。
他忽然丢下镣铐,后退了一步,“所以我说过,睿睿,你要对我有所防备。”
莫睿帆张了张嘴,下意识也后退了一步。
楚淮勋注意到莫睿帆的畏惧,低下来头,内心自嘲地笑了一声,默默等着莫睿帆审判的铡刀落下。
两个人之间忽然沉默了下来。
莫睿帆抬起头。
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从当年和楚淮勋谈恋爱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对楚淮勋有所畏惧。虽然他一直都没有发现楚淮勋高冷稳重表面下暗藏的疯狂,但他的本能却能感知到楚淮勋目光中的危险性。
莫睿帆到现在才发现,他和楚淮勋认识了四年多,谈过一次恋爱又分手,结果到现在,他才真正第一次认识楚淮勋。
陆斯渊说得没错,他之前确实不够了解楚淮勋。
楚淮勋表面上展示给他什么,他就愉快地接受了,从不去考虑楚淮勋可能背负的东西、可能隐藏的东西。
仔细想想,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有告知楚淮勋实情。
无论当初他们是怎样认识、谁先动心,各自都隐藏了不敢宣之于口的隐秘。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只敢将自己向阳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畏惧自己扎根的泥土会让对方嫌弃厌恶。
所以他们还没来得及互相了解,就已经结束。
一别三年,他们成长成了更优秀的自己,可面临着最初的那个人,依然怀着最初的感觉。
一如他面临楚淮勋时,总担心自己的情感阶段性缺失会伤害楚淮勋;
一如楚淮勋面对他时,控制着自己各种阴暗的念头,反复提醒他要他注意警惕。
他们过去从未真正的认识彼此。
直到今日,他们才真正坦诚相见,将自己最深处、最黑暗的伤口撕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萦绕着昏暗暧昧的幽深。
这让莫睿帆忽然想起当时在真人秀岛上,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和楚淮勋对话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已经对楚淮勋再次产生了好感,但他依然鼓起勇气,向楚淮勋说明了他的问题,希望楚淮勋能够知难而退。
如今楚淮勋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楚淮勋靠在窗户上,双手撑着窗台,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楚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他坦白的?
最初的震惊过后,莫睿帆心头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
他上前一步,伸手拎起了一个镣铐。
铁链和镣铐光新干净,显然从来没有被使用过;镣铐的内部还贴着柔软的棉条,似乎专门用来防止手腕或者脚踝磨破。
他低下头,把镣铐慢慢戴在了手上。
“咔哒。”
镣铐完美地合拢,莫睿帆轻轻扯了扯,发现铁链确实足够坚固,以他的力气应该扯不开。
楚淮勋听到那个声音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他,脱口而出:“睿睿?”
莫睿帆坐在床上,伸手拿起另一只镣铐,依样画葫芦戴在了右手上。
两个镣铐戴好之后,他已经坐不稳,顺势就这么躺在了床上。
楚淮勋有洁癖,哪怕是这张从未有人躺过的床,依然打扫得干干净净。
莫睿帆戴上第一只镣铐的时候,内心还有些惴惴不安;现在躺下之后,心里忽然安稳了下来。
他长呼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扶着床边一脸震惊的楚淮勋,认真地道:“来吧。”
楚淮勋呼吸在一瞬间凝滞,下意识道:“你疯了?”
明知道、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