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这一次没有化作漂流瓶,而是直接变成了难以言喻的信息洪流,直接在天地之间炸开。
没有人能挡得住十二的嘶吼,哪怕太昊天帝一直坐在那里看着,他也毫无办法。
云台之下,秦阳彻底收拢了这里的扭曲,将至曲权柄也封入封神书的瞬间,便见到上方又出现了一方云台。
同时,尖锐之中充斥着绝望的嘶吼声,在他的心田炸开。
“好先生,快跑啊,这是个陷阱!”
近乎本能的,秦阳知道,这是十二的嘶吼声。
只是,还没等他做什么,便见天地转换,后方的路,已经消失不见。
前方的云雾散开,一座坐落在云台之上,古朴之中透着安逸的庄园,出现了。
庄园的大门缓缓洞开,神光化作虹桥,从大门前铺开,一路延伸到秦阳的脚下。
秦阳心神狂跳,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
十二不是太昊本人。
这是个阴谋。
太昊天帝本人,现在就在这里。
这狗东西,从头到尾,可能都没走,一直在这里蹲着,看着,坐视其他大神官陨落。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不可能逃得掉了。
仅仅只是在瞬间,没有丝毫烟火气的封了退路,让他直接出现在这里,秦阳便知道,太昊的实力,绝对比他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哪怕太昊曾经在上古的时候陨落,如今比不上巅峰时期的实力,那也不是一般的封号道君能比的。
繁杂的心绪,跟发生了链式反应似的,瞬间在秦阳的心中炸开。
秦阳近乎本能的去思索,太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等在这里是干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思维速度,在没有开启思字诀的情况下,直线飙升。
一旁的府君,伸出一只手,拍了一下秦阳的肩膀,将秦阳炸裂的思绪打断。
“放轻松点。”府君面带一丝微笑,遥望着前方的庄园大门:“这么多年了,太昊还是这幅德行,不用太担心了,先进去聊一聊吧。”
府君这话说完之后,他那似有似无,语速极快的声音,又同时在秦阳心田里响起。
“事不可为时,记得叫秦昆。”
不等秦阳说什么,府君正了一下衣冠,昂首迈步,踏上虹桥,大步向着庄园内走去。
秦阳压下了思绪,按下了狂跳的心神,嘴里有些发苦。
我去哪叫秦昆?
完了。
之前想甩锅给秦昆,没想到甩的这么彻底。
府君这个狗东西不会是以为之前真的是秦昆亲自出手了吧。
看着迈步前进,半点畏惧都没有的府君,秦阳很想说,你不过是一个化身。
看你那化身分布的范围,损失一个化身,估计也不当回事。
老子可是真身在此,死了就只能去亡者之界报道了。
秦阳压下心绪,静气凝神,舍弃杂念,心里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舍弃现在的一切,在亡者之界重头再来。
秦阳看了一眼,全程跟着自己的张正义。
“张师弟,你先走吧,若是我没有回来,你就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其他人。”
张正义还有点懵懵的,想说什么,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我要面对的是太昊,无非一死而已,你却不能死,你明白么?”
不能去赌太昊是不是有能力,彻底杀了现在的张正义,也不能去赌,太昊是不是有能力,彻底困死张正义,让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他可以死,但张正义绝对不能死。
秦阳一直有种感觉,张正义的不死神凰,太过不讲道理,他若是彻底死了,可能连进入亡者之界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落下,秦阳一掌拍在张正义的脑门上,将一些信息灌注给他,完事之后,直接让其神形俱灭,彻底消失在这里。
送走了张正义,秦阳再无挂碍,心思沉寂了下来,一步跨出,踏上虹桥,向着庄园走去。
秦阳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深邃,心思愈发沉静。
在事情发生之前,没人能掌握所有的可能,当你掌握一些信息,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这个可能就不再是上一刻的可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阳紧随府君,进入到庄园之内。
庄园内,充斥着恬静的气氛,安逸之中,带着一丝灵性的光辉。
一路顺着路线,来到中央的大院子,空挡的院子里,只有一株桃树,桃树之下,一位身着长衫,看起来颇为俊秀的男子,正坐在石凳上,等着二人。
跟秦阳预想的太昊不太一样。
没有王霸之气。
也没有类似嬴帝那种生人勿进的冷漠。
反而像是一个书卷气很重,眼神也很平和的人族书生。
看到府君之后,太昊拱了拱手。
“府君。”
当看到后面,进来的一个透明的影子,太昊站起身,揖手一礼。
瞬间,便见秦阳身上的星隐神通,无声无息的消散。
秦阳套着的马甲,也自动散去,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太昊揖手一礼。
“见过阁下。”
秦阳揖手回了一礼。
“见过太昊天帝。”
府君眯着眼睛,忍不住看了秦阳一眼。
他只是一个化身,太昊能半礼都算是给面子了,但是秦阳,若只是能剥夺太昊的权柄,也不值得太昊如此客气。
太昊面带微笑,似乎知晓府君在想什么,很贴心的解释了一句。
“天地之间,唯一一个,能剥夺封禁权柄的人,还是亡者之界出现之后,唯一一个能走回来,重燃生机的强者,应当给予足够的礼遇。”
太昊一挥手,出现两个石凳,伸手虚引。
“请坐。”
秦阳没急着坐下,他环顾四周,看向一侧的房间,那里的窗户打开着,透过窗户望去,能判断出来,那里似乎是一座书房。
只是根本看不到有其他人,他也没有感觉到有其他人。
“十二呢?”
十二站在书房里,伸长了脖子,望着窗外。
她焦急的嘶喊着。
“好先生!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可是无论她如何嘶喊,秦阳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太昊面对秦阳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再次伸手虚引。
“坐下聊聊吧,按照人族的传统,可没有让客人站着说话的道理。”
府君倒是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你想拉拢这位小兄弟么?说吧,让我看看,这么多年了,你换了个什么花样。”
秦阳环顾四周,沉默了一下,也跟着做了下来。
“费这么大劲,利用十二引我来,舍弃了十位大神官,十个权柄,只是为了来客客气气的聊天么?”
“自然不只是如此。”太昊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辉耀与黑铁陨落,权柄被剥夺,消失不见时,我便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做到这一点。
后来我知道是你,却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人族总会有一些让人赞叹的缺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到这里,那我便在这里等着你。
现在,我还是不太清楚,你具体是如何做到的,所以,我想亲自见见你,听听你的回答。”
看着太昊很是平静,似乎不觉得牺牲十个大神官是什么大事的样子,他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寒意在心里升腾而起。
坐在旁边的府君,面色微冷,他看着太昊,自顾自的道。
“小兄弟,看来你的确对这位天帝不太了解,对真正的神祇也不太了解。
所谓的神祇,跟我们人族,不仅仅只是有修行道路的差别。
对于他来说,他在乎的只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
十位大神官的性命不重要,敕封出来的十个权柄,亦不重要。
甚至整个天宫,脚下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不重要到可以忽略的地步。
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你最好不要用人族的思维,去套在他的身上。
哪怕你前面步步紧逼,清剿了他的一切,但是只要最后胜的是他,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府君转过头,看着秦阳。
“从一开始,他便已经看到了如今的局面,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是这样。”
秦阳的一颗心,越来越沉静,焦躁与不安,恐惧与愤怒,都在这一刻,彻底平息了,他越来越淡定。
“所以,你之前就知道?”
府君似是看到了秦阳的变化,咧着嘴笑了起来,说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知道也没有什么用,他一贯的作风,便是如此,你觉得不可舍弃的,不能退让的,在他看来,都是不重要的。
这就是理念与信念的差别。
从大神官如此简单的陨落,我就知道,他在看着了。
可是这里是他的世界,我当时不能说,我说了就是直接掀桌子,为了防止你这种存在逃走,他会亲自出手。
我帮你剥夺了所有的大神官权柄,也只是为了削弱一下他,就算后面翻脸了,也让你有机会逃走。”
府君把什么话都放到明面上说,可一旁的太昊,却还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阻拦,任由府君随便说。
等到府君说完了,太昊摇了摇头。
“身为唯一一个完整的从亡者之界归来的强者。
身负两界先天之物在身,生者的世界,没有人可以将他彻底抹除。
如今的我,自然也没有这种能力。
府君,你多虑了。
我只是想要给他聊聊,讲一些他可能不知道的事而已。”
府君抱着手臂,冷笑一声。
“讲你的结果是唯一重要的东西,中间的过程,可以牺牲掉所有人吗?”
“变化是注定的,谁都无法阻拦的,那能去把握的,便只有遥远的未来,那个现在还不确定的结果。”
太昊不喜不怒,语速不紧不慢,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一挥手,石桌上仿佛出现了一个世界的缩影,伸手指了指,那个变化的缩影,对秦阳道。
“上古之战,到底为什么而展开,相信这个时代,已经没人知道了吧。
世间流传的争权夺利,称王称霸,那种事,毫无意义。
让我来告诉你吧。
是因为理念的不同,上古天庭和上古地府开战,也是因为理念的不同,上古天庭分裂,上古地府分裂。”
石桌上的世界缩影,开始慢慢的变化,其内的一切,在慢慢的膨胀开来。
“从天尊尚且存在的时候,他便留下过谶言。
修士有三灾九劫,世亦有大三灾,风灾、水灾、火灾。
那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明白,这到底指的是什么。
直到风灾开始酝酿的时候,我们才终于明白。”
石桌上的世界缩影,还在不断的膨胀,随着膨胀,里面世界开始断裂。
“所有的一切,都在膨胀,或者说,所有的一切,都在撕裂。
随着风灾酝酿,直到最后一刻彻底爆发,上古地府,被撕裂了。
神祇被撕裂了,越强者,承受的便越强。
上古的天地元气,被撕裂了,如今只剩下灵气。
曾经最为强大的道纹,被撕裂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复从前,没有人可以幸免。”
石桌上的世界缩影,不断的破碎,最后化作一块块碎片,飘在虚空之中。
太昊指着那些碎片。
“这就是如今的大世界。”
“起初的时候,我们都在合力寻找,挖掘出真相,为什么会有大三灾。
但是当明白真相的时候,分歧便出现了。
府君想要靠着众生的力量,一点一点的积攒,直到开辟出亡者的世界,延缓灾劫的酝酿。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大天灾终于还是来了。”
一旁的府君,一直沉默着,静静的听着,听到这,顿时冷笑一声。
“所以,你们的计划,便是将世上存在最多的人族,亿万人族,无分男女老幼,尽数屠戮,让人族彻底灭族,好来延缓大风灾降临。
若是有必要的话,你们便要将除了神祇之外,不,是除了你自己之外的所有生灵,尽数诛灭。
好让那大风灾,永远的被延缓下去。
你可真是个天才。
你可曾在意过哪怕一丝过程?在意过哪怕一条生命?
你在意的只是最后的结果,中间被牺牲的都是不重要的。”
太昊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他看向府君,很认真的问道。
“所有生灵,无分神祇,无分种族,一起死,才是更好的选择么?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我的选择,已经是相对最好的选择了。”
俩人很和谐的没动手,只是开始了辩论。
但秦阳却根本无心他们的辩论,也不觉得自己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冷眼决定其他生灵的生死。
他只想做好现在要做的事情。
“太昊天帝,我只是一个俗人,我现在只想知道,十二在哪?”
十二趴在窗前,无论如何嘶吼,秦阳都是听不到,看不到。
忽然之间,听到秦阳的话,她想到了什么。
飞速的来到书案前,写下一封信。
“好先生,我就在这。”
书信飘出,化作一片桃花瓣,飞出窗口。
同一时间,一个漂流瓶,也在同时在秦阳的脸上炸开。
感受着漂流瓶内的信,秦阳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桃树。
他看到了。
漂流瓶是一片花瓣所化。
他也看到了。
花瓣上,印出了十二的脸。
这一瞬间,十二在最初的时候,说过的话,骤然在他的心中炸响。
“我知道哪里有一株仙草……”
“太昊有一株仙草,就在天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