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这话,让叶冬青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的浮现出,前段时间侯镇等人,惨死在叶天拳锋下的血腥场面。
他的鼻端,又在此刻,隐约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浓郁血腥气,令得他的胃部,传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叶冬青垂头丧气的颓然坐在椅子上,像是斗败的公鸡似的。
满心的气愤,无处发散,以至于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呼吸急促,口鼻之中发出“咻咻……”的粗重呼吸声响……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叶天改变主意。
他当然知道叶天说一不二的性子。
既然叶天要深究追查自己早衰一事的内幕,那么,叶天就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小天,其实……”
叶冬青松了一口气,神色稍缓,心平气和的道,“其实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范畴,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叶冬青这话,叶天、张丽丽和落落姐三人,都是对望一眼,暗暗感到欢喜。
叶冬青终于松口了!
“有多离奇?”叶天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他不相信,叶冬青的遭遇,回避自己这些天,经历的事更离奇……
陷入沉思的叶冬青,脸色变得惨白,显然时至今日,他依旧心有余悸。
将混乱的思绪,稍作整理后,叶冬青再次开口道:“一个月前的深夜凌晨三点,我突然被一阵怪异的声音吵醒……”
当时的叶冬青,从睡梦中醒来时,一线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的挥洒在他枕边。
他的枕边,居然蹲着一只浑身上下,通体漆黑如墨的猫。
若不是有月光映照,以猫的毛色,足以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发现。
发现猫,这并不奇怪。
这个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
但,蹲坐在叶冬青枕边的黑猫,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猫脸上,赫然露出极具人性化的表情。
那种满是怨毒愤怒的神色,让叶冬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的胆量并不算小,但当时却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声。
还没等他回过神时,黑猫竟然冲着他咧嘴一笑。
那种笑容,诡异阴森,带着十足的邪气,而且闪烁着绿光的眼睛里,也充斥着无尽的肃杀之意。
叶冬青的冷汗,瞬间狂涌而出。
紧接着,黑猫探出前肢,轻轻摇晃着,慢条斯理的开口发声道:“当年的事,你不许吐露半个字,否则就让你死无全尸……”
黑猫的声音,渐渐低沉,顷刻间细不可闻,然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冬青,又发出“喵呜”一声凄厉的尖叫,身形一闪,从枕边飞起,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蹿出窗外,消失不见……
直到现在,叶冬青也搞不明白,黑猫当时说的那句“当年的事”,究竟是指哪件事。
而作为旁听者的叶天,则在听到黑猫口吐人言时,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的蹦出三个字:
猫仙人!
叶冬青提到的黑猫,与上次李友提到的猫仙人,如出一辙。
叶天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猫仙人提到的“当年的事”,或许就与自己父亲被杀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件事,只有小梦知道,我不敢跟其他人说,他担心被人会把我当成神经病。”
叶冬青长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后,又再次开口道,“见到黑猫的第二天,我管辖的工地,接二连三的发生工亡事故,最可怕的一次是,正在浇注的一层楼面,全体坍塌,三十七个工人,被混凝土掩埋,全部死亡,没有一个活口。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难辞其咎,被迫辞职,成了环卫工人。
再之后,我的身上,出现了早衰。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落落姐和张丽丽两女,面面相觑,即便窗外有暖暖的阳光,洒落进来,但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别说是张丽丽这种凡夫俗子,即便是落落姐,也被叶冬青的诡异经历,吓得不轻,手心里更是在悄无声息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叶天蹙了蹙眉,试探性的小声问,“大伯,你觉得黑猫出现,与你后来的遭遇,有着直接关联?”
叶冬青重重点头,回应道:“是的。
我的遭遇,无非是黑猫对我的警告。
它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为它保守秘密。”
“是什么秘密?”叶天进一步追问道。
叶冬青连连摇头,深感无奈的道:“它说到的‘当年那事’,究竟是什么事,我完全一无所知。
哪有什么秘密可守?”
叶天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问,“我家当年的变故一事,你知道多少。”
叶冬青身形一颤,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连轻拍着的脑袋,面露回忆之色,同时还伴随着掩饰不住的痛苦表情,半晌后,才嘶声道:“当年的那个细雨黄昏,我就站在你家门外。
只是当时,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像是进入了某种诡异阴森的幻境。
直到听见你的哭声时,才猛然回过神来。
再之后,我进入你家。
我看到了满地的血污,以及倒在血污中老叶。”
这是叶天第一次,从叶冬青这里听到关于自己父亲之死的往事。
他对叶冬青非常信任,他相信叶冬青并不会欺骗自己……
如此一来,叶天的心里,有多出一重疑惑:
当时叶冬青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一片空白?以至于对当时自己家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
“大伯,你清醒之后,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撑着一把黑色大伞的肥硕男人,带着我妈,走出巷子?”
这一幕,多少年来,一直深深的烙印在叶天的心里,让他始终难以忘怀。
叶冬青沉思片刻后,一脸茫然,摇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可以确定,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神志是绝对清醒的。
巷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叶天长出一口浊气,叶冬青的说法,与李友生前的说辞,一模一样,作为其中一个杀手的李友,当时也没看到那个撑着黑伞的黑衣男人……
那一幕,只有自己看到。
那个黑衣男人究竟是谁?
“咔咔……”
震耳欲聋的指节爆响声,从叶天握紧的手心里传出。
他的额头,青筋毕露,显得极为狰狞。
不仅是李友和叶冬青两人,没看见那个黑衣男人,就连当年幼小的颜如雪也没看见。
“小天,你没事吧?”
见叶天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叶冬青顿时慌了神,极为关切的问。
叶天连连深呼吸着,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突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望向一旁的张丽丽,“丽丽,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曾系统的学习过绘画技法,是吗?”
张丽丽不知叶天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下头,如实回应道:“是的,主人,我最精通的就是肖像画。”
叶天打了个响指,赞了一声好,然后又问叶冬青,“大伯,你还记得黑猫长什么样吗?”
叶冬青不假思索的回复道:“那畜生,哪怕是化成了灰,我也记得它的模样。”
叶天迟疑着说出自己的意愿,“大伯,你把黑猫的模样,详细的说出来,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
目光一转,又望向张丽丽,“丽丽,你按照大伯的描述,尽可能的画出黑猫的模样。
我倒要看看,这只黑猫究竟是什么货色。”
张丽丽和叶冬青两人,都是神色一愣,谁也没想到叶天竟会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但两人还是根据叶天的要求,一人讲述,一人绘画,将黑猫的形象画在纸上……
叶冬青讲得非常详细,张丽丽也听得非常认真,但她并没有急于动手画图,只是时不时的向叶冬青抛出一些不是很清楚的疑惑。
叶天和落落姐两人,则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张丽丽将黑猫的画出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一个小时后,一只与叶冬青、李友口头描述中,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黑猫,惟妙惟肖的在张丽丽的笔尖下诞生,跃然纸上。
即便只是一副图画,也能让人感受到它阴森的邪气。
特别是极具人性化的猫脸,以及眼珠子,令人不敢与它的眼睛对视。
虽然明知这是假的,但还是感到不寒而栗。
这也说明,张丽丽在绘画方面的造诣,非常精深,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刚才完全沉浸在绘画状态中的张丽丽,此刻回过神来,也被画中的黑猫吓了一跳,发生一声惊呼,颤声道:“这……这……这只猫……太邪性了……我觉得她正在看着我……”
被自己亲手所画的图像吓到,这种事情,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张丽丽实在难以相信……
叶天拍拍张丽丽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是因为你画得太逼真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为避免张丽丽的心生恐惧,叶天当然不会说出纸上这只黑猫的来历。
叶天的安慰,对于张丽丽而言,简直就是一剂非常有用的良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而叶天的全部心神,则投注在画中的黑猫身上。
他试图从黑猫身上,找出与当年那个黑衣男子的共同点……
落落姐等人,一见叶天神色专注凝重的盯着纸上的黑猫,担心会打扰到叶天的思绪,于是都纷纷向角落里走去,尽可能的给叶天营造出一个宁静的空间。
——
江城西北,郊外的一个繁华小镇。
当温红来到这个小镇时,她在黑虎帮总部,感应到的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也变得更加的真切,似乎就在她周围。
但她找遍整个小镇的角落,却始终没将发出这种气息的人,找出来。
这让她不免有些失落。
她完全能够确定,那种气息非常真实。
而且是从同类身上散发出来的。
黄昏。
落日的余晖,静静的挥洒在小镇的上空。
小镇的喧嚣,正在逐渐归于宁静。
踏遍整个小镇的温红,决定返回黑虎帮。
既然对方不愿现身,她再怎么努力寻找,终究也是徒劳。
打定主意后,温红走入一家餐厅,吃点东西,然后沿着来路返回。
这时候的她,已经不想再追踪那道气息了。
然而,当她踏入餐厅时,那道气息竟然又在这一刻,变得陡然变得极为强烈。
像是洁白的纸上,染了一滴浓墨般,格外引人注意的印入她的识海。
她的脚步,停顿在餐厅门口。
犀利如刀锋般的眼神,向餐厅内望去,小心翼翼的搜索着。
她能百分百的肯定,发出同类气息的人,就在这个餐厅里。
餐厅里的人,非常多。
称得上是人满为患。
人头攒动,与外面逐渐冷清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红这样的绝色美人,随便往人群中一站,都能在瞬间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这一次,在这种场合中,自然也不例外。
偌大餐厅里,上百号人,不论是餐厅里的服务人,还是进入餐厅消费的食客,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些人的目光,几乎全都投注在了温红身上。
更有十几个胆大包天的当地青年人,冲着温红连连吹着口哨,试图以这种方式,引起温红的关注,但却直接被温红无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整个世界,也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若是在其他时候,温红会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优越感,但此刻,她却没这种心思。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的逡巡着。
她的一颗芳心,也在这一刻砰砰乱跳起来,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八九岁时的少女时代。
上百道蕴藉着不同含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锁定在她身上。
突然,她失落的眼神,陡然间亮起一道精光。
身形一闪,赫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流星赶月般,蹿向餐厅里最僻静的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一道修长的背影,正背对着她,那种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同类气息,就是从那道身形上,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