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高一的时候,在艺苑的陪伴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进到高一,摆脱了陈易扬的控制,木木本来以为自己会开始新的人生。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走出来。
很变态的一种感觉,理智上知道自己必须要结束这一段孽缘,可是身体却接受不了。她疯了一样地想念被他玩弄的快感,可是又憎恶这样的自己。有时候她看向窗外,心想这样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有时候又会想凭什么是她死,要死也应该是陈易扬。
幸好还有艺苑,每次看到艺苑她就会觉得没有陈易扬的人生也没什么,只要艺苑还在。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心理疾病了。
于是高一上学期,她找了一个上自习课的下午,拉着艺苑陪她一起去了安定医院。她不想留真名,就借口说自己未成年还没办身份证,挂号的时候说了一个假名字。
因为是关于陈易扬的事情,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是她一个人进去的。
医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上去非常和蔼。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看心理医生,但是却特别自然,想到什么就跟医生说了。
可能是老人天生有适合当心理医生的气场吧。
不过毕竟岁数还小,她没有细说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只说了被孤立被霸凌又爱而不得的故事。她也讲了自己的家,一对夫妻,原本源于色相的爱情因婚姻的真实而幻灭。曾经他们有离婚的机会,却因为小女儿的到来而不得不继续。木木一直觉得自己是父母不幸福的由来,如果不是产检被误诊为男孩,可能她根本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在心底一直有种“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的想法,只是遇到陈易扬才被激发出来。
她至今都记得老人说“应该看病的是那个男孩,不应该是你。”
等长大了回头再看,陈易扬的偏执确实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
她跟老人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她走不出来,有时候觉得自己死了算了,可是又不甘心。
那是第一次,她发现原来她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被忽视,不甘心不为人所爱。
所以后来,她才会那么喜欢陈奕迅的《浮夸》。
然后老人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是后来经常听到的一个故事,但那次是她头一回听到。
风和太阳看到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走在路上,两个人就打赌,看谁能让那个人脱掉棉衣。风用力地吹,想将棉衣吹开,可是人却将棉衣裹得更紧;太阳根本没有理睬那个人,只是随意释放着自己的热量,人热的出了汗,然后就脱掉了棉衣。
老医生跟她说“你越是在意越是无法放下,如果你能够不在意,有一天你就会发现你已经放下了。”
木木牢牢记住了“不在意”叁个字。
从此,她成了一个很容易就放下的人,只要她不在意。
对爱情如此,对亲情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她理解得对不对。
陈易扬高一开始疯狂地看电影。
现实世界对他来说比电影还要虚幻,所以他宁愿将自己投放到电影世界中。
陈易扬的表哥有一家私人电影院,总是会拿国外最新的片子,找人翻译出来上字幕,所以成为了一些文青心目中的圣殿,后来也有一些电影电视剧在他的影院取过景。
表哥很懂得做生意,电影是盗版,他也不收钱,只收酒水零食的钱。
陈易扬在表哥那里看了很多很多的片子,最文艺的,最低俗的,最恐怖的,最优美的,最色情的。
可是只有一部片子是他的最爱。
王家卫的《东邪西毒》。
每次特别思念木木的时候,他就会重温一遍,跟着酒一起。
因为,水越喝越冷,酒越喝越暖。
此后的人生,只有酒可以温暖他。
他觉得张国荣扮演的西毒,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是他不愿承认的那个自私卑劣的自己。
他说“我不会介意他人怎样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
他说“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绝别人。”
可是,那样自私的人,最后会说: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更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他第一次看,就明白自己的一生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对他们这样的人,不忘才是曾经拥有的唯一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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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未竟之意
以前我认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一想,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因为有些事会变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赢的,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都不在我身边。如果能重新开始那该多好啊!
——————— 王家卫 《东邪西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