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窄小逼仄,陈二叔想请人进去,又感觉实在是太寒酸了,只能陪着坐在小院里。
晚上要在镇上住一宿,得解决吃饭问题,萧陵川见自家娘子提到吃饺子的时候眼神亮了亮,默默地出去买米面和猪肉,他们准备食材,就和陈家一块搭个伙。
约莫有一刻钟,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进了家门,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见到家里来了生面孔,不知所措。
“孩子娘,咱家二狗找到主家了。”
陈二叔宣布这个好消息,主家心善,一点不介意侄子能吃,以后,侄子可以吃饱饭了。
“好,好。”
陈二婶还不到三十岁,面色蜡黄,头发被一块花布巾包着,她用衣摆蹭了蹭手,看一眼天色,“主家要是不嫌弃,晚上就在家里用饭吧。”
“对,咱们要招待一顿。”
陈二叔点头,感叹自己疏忽了。家里还有一小块咸肉,准备留着过年吃的,现下拿出来招待人,再做几个菜。
陈二婶点头,进了灶间,片刻后,又是一脸死灰的出门,今天本应该是她发月银的日子,要米面回来,家里的米缸和面袋子,都空了两天了。
“娘,你不是说今天买面包饺子吗?”
狗蛋才几岁,还不懂事,他娘还说,包饺子要给大哥送上一碗,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娘记性不好,没想起来。”
陈二婶苦笑,转身招呼道,“主家,你们屋里坐会,我去借点面。”
客人来自家,要招待,何况还是二狗的主家。听说这孩子要去鹿城,以后还不能总回来,陈二婶放心不下。
家里实在没能力,她一个月有二百文,一大家子吃喝拉撒,还有自家男人的药钱,捉襟见肘,每到发月银之前,家里都得喝两三天野菜汤。
“婶子,我们今晚宿在镇上,明天就回鹿城。”
有了上顿没下顿,他们要留饭,未来几天,一大家子就要喝西北风。
李海棠摇摇头,正要说几句,萧陵川扛着两个麻袋进门。
麻袋里,有一大袋子的面粉,少说有百斤,另个麻袋有猪肉,白菜,芹菜,还有一大袋子的土豆。
他怕包饺子调料不够,又单独买了油盐酱醋。
买这些,用不了几个钱,对穷苦百姓来说,是最实在的东西。
“主家,这万万不可!”
陈二叔吓一跳,无功不受禄,应该自家留饭,求主家多多照顾侄子二狗,这咋还反过来了呢!
“这个我们和四喜说了,就在他月银扣除。”
李海棠随便找了个理由,进去帮陈二婶包饺子,萧陵川是外男,不好进门,只能频频看向灶间。
包饺子,李海棠有一手,她最喜欢包元宝饺子,这样下水煮,不容易散开,外形也好看。
“陈二婶,我看你进门前好像哭过,是咋了?”
李海棠随口询问,穷苦人家,为了做工赚银子,没有尊严可言,难怪他们对主家都有一种尊敬和惧怕的情绪。
“唉,都是我手粗。”
陈二婶叹息一声,眼泪往下掉。这个月做的最后一天,眼瞅着拿到银钱,她就能买米买面,让孩子吃上饭,谁知道在洗衣盆里,不知被谁混上一件丝绸的衣裙。
她平时洗衣服,不接丝绸的,因为手粗,很容易磨花了料子。
管事看见之后,二话没说,扣留她的二百文,让陈二婶不用再去。
白干一个月,银钱没拿到,还丢了饭碗,家里男人要喝药,孩子得吃饭,她真是不晓得日子咋过。
丝绸衣裙出现在陈二婶的洗衣盆,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这种事比比皆是,用不高明的手段,挤走一个人,李海棠很淡定。
看陈家这情况,如果陈二婶找不到合适的活计,一大家子挨饿,她不能总施舍,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陈二婶不想自家男人和孩子们跟着一起发愁,恳求李海棠保密,席间,她不住地给四喜夹菜和饺子,强颜欢笑。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但也让李海棠见识了四喜的食量。足足吃了两大盘饺子,还只是半饱,他想把好吃的留给二叔二婶一家,自己又吃了三个大馒头。
李金琥眼睛都直了,四喜一顿,差不多顶他三天的,若是带到书院,估计饭堂消耗粮食的速度急速增快。
“麓山书院有专门的茶水间和小厨房,到时候自己准备一些米面菜蔬就行。”
彻夜苦读的书生多的是,半夜饿了,简单做点吃食垫垫肚子,这就得靠书童帮忙。
“少爷,我会生火做饭。”
四喜力气大,会揉面,做面条,馒头,还能炒几个家常菜,不过点心糕饼,他不会做,从小到大,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家里也没银子给他买食材。
“娘子,麓山书院的小厨房,就是在茶水间。”
萧陵川经常跑鹿城,偶尔碰见书院的人,听他们抱怨,饭堂的菜色和猪食一样,最好带个厨艺出众的书童。
大户人家培养书童,是为了陪读,细皮嫩肉的,哪里会做这些粗活。
“我有个想法。”
李海棠看了看自家小弟,比四喜矮半截,平时吃不好喝不好,将来不长个儿,万一相看媳妇,被人嫌弃咋整。
“姐,你那是啥眼神啊?”
李金琥抱着自己的肩膀,躲在萧陵川身后,只探出个脑袋。就在刚刚,他心里一寒,顿时有一种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的感觉问。
“躲啥躲,我还能害你?”
李海棠对着李金琥勾勾手指,把小弟叫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麓山书院有规矩,学子不能下山,但是书童可以,少爷们的小厮都在酒楼订饭,自家不如在鹿城买一套院子,让陈家搬过去。
吃过饺子,李海棠发现陈二婶干活麻利,不如就负责做个饭,到时候让四喜下山来取走,小弟还能改善伙食。
家里在鹿城有院子,李金琥就不用来回奔波,不然仅有的两三天休息日,大半浪费在路上,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李海棠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