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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蔓草晨起时眉头一直跳,小丫头给她梳头时,在她耳边悄悄说,“侯府里那位听说不好了?”
  “怎么了?”
  “这也是巧了,在厨房里帮忙的刘妈妈,她侄子不是城外山上的菜农,说是去山上道观送菜,正说着见观内有一女子直挺挺晕倒了,血流个不停。他当时唬得不敢到处宣扬。这话到了刘妈妈耳朵里又一传,就被我听见了。”
  “太太你想想,那女子该不会就是…”
  夏蔓草一盘算,这公主算算有叁个月未露面,还下身流血,心里一惊,“你是说侯府里是有孕,而如今已经流产…?”
  主仆俩此时都噤声,这事可不敢乱传。夏蔓草把梳子网妆台上一扔,望前厅走,徐长佑少见她此时露面,拦在他身前,没好气的问,“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这外面打仗,你们卫侯爷几时出兵?”
  徐长佑边穿鞋边摇摇头,“我这段日子一直未见侯爷。胡得胜那边连幽州都打不过来,西北是最稳的,你放心吧。”
  夏蔓草心里有气,徐长佑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让人的意思,又问,“你又怎么了?”
  “你们这群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她气匆匆地转身离开。
  而徐长佑彷佛已经习惯她的言行无状,并没有理会,也跟着她出了门。
  夏蔓草匆匆回屋还没坐定,紧接着自己屋门被打开又被迅速合拢,有人进屋。她皱皱眉,等看清了来人,心里有些发冷。她想这件事从一开始也许就错了,如今也该收场了。她镇定下来,转身对着来人,“孟极,你好大的胆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发现了,我们都会死的?”
  孟极笑嘻嘻不当回事,“你这段日子都不来找我,那我只能来找你了。”
  他说着向夏蔓草身上蹭,很快就剥下她的衣服,见她未动,低头边亲着边安慰着她,“放心,我很小心。没有人看见。”
  夏蔓草没有拒绝他的爱抚,只是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孟极抬起头,嘴唇上泛着水光,“公主还躺在侯府里,不是还没死?我怎么能走?”
  一提死字,她脸上有些难看,孟极伸手往下探想取悦她,“怎么了,你不也想让她死?”
  “我和你不一样。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不想再害她了。”
  她躺在他身侧没有动接着说,
  “你也走吧,现在就走。不要再来找我。”她神色已变失了活力,“不要再出现在雍州城里,被发现了我们所做之事,卫炽一定会活剐了我们俩。”
  孟极神色有些复杂,夏蔓草看他不动,叁两下从枕边摸出短剑,锃的一声,冰凉的触感低着他的喉咙,“我叫你滚,你给我滚。”
  那一瞬间他没动,他原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叁年前,他被镇北侯流放到极北之地,本以为没了活路,却侥幸被昔日仇敌羯族人所救。
  说不恨是假的,他恨一个劳什子公,恨他一心拥护的将军,害得他一瞬间,各方立场天翻地覆,由白变成了黑。
  他被滕利所救,又潜回了雍州城。而他第一个联系上的人就是夏蔓草。
  两个人因对光华公主共同的憎恨走在一起,这几年互相传递消息,由灯下换成了床笫。他以为两个雍州城里见不得人的鬼是彼此唯一的温暖。
  想到这又有些发恨,“你在我这又装什么好人,不是你发觉卫家和华家的恩怨,又让我为你找证据。我这才从王帐里将景后画像偷出,这些不都是你一一参与的吗?你现在来跟我撇清?”
  “不过是各取所需吧。滕利那边不也是等着中原狼烟四起,他也横插一脚,分一杯羹。”说完瞪着孟极,没有一丝退让。
  孟极见她严重恨意浓浓,无奈只好匆匆离开,而夏蔓草直到孟极匆匆离开有一刻钟,她才回过劲,翻身将自己的衣物整理好。小丫头进门,见她眼眶有些红,听她吩咐,“去,你去找个人在侯府外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给我汇报。”
  而侯府这段日子,也无甚风吹草动可值得汇报的。
  窗外才落了满院子的雪,华月昭不过就去廊下坐坐看雪,大部分时间仍窝在榻里不动。
  隔着走廊,卫炽双眼深深望着那一小坨陷在雪地里的身影,听见近日伺候她的小丫头答,“近日夫人吃得好睡得好,连补身子的汤药都一碗不拉,眼见着身子好了不少。”
  “夫人…还说了什么吗?”
  小丫头摇摇头,两个眼睛直勾勾盯着侯爷,“夫人就是成日里也不怎么说话。”
  说完见他满眼都是夫人,也是心疼。每晚都要在她门口待上半日,只是夫人从来不理,不知道是真不知还是假故意。
  下午她去厨余拿了补药进夫人屋,见夫人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头发浓密遮住大半个侧身,她唤了一声,“夫人该吃药了。”
  华月昭也没有拒绝,饮尽后打量着她,“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奴婢妙定,是才被买进府伺候夫人的。”
  妙定大着胆抬头望着夫人,见她一双眼这样好看,想到厨娘刚夸赞自己眉眼可人。如今再看夫人,只觉得相形见绌,又慢慢低下头。
  华月昭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说道,“妙定姑娘,如今我见不上老爷的面,你见到老爷给他说我想师姐了,劳他接我师姐下来一聚可以吗?
  妙定抬起头有些慌乱,“老爷不是…?”
  “什么?”
  华月昭又靠近了些,她觉得一阵香风扑面,小脸慢慢在眼前放大,依然美得让人不敢抬头,她只好连连答是。
  华月昭笑起来,又接着说,“你这双眼睛长得好。”
  妙定不敢抬头只木木答,“谢夫人夸奖。”
  听她声音悦耳,“你可喜欢老爷?”
  妙定脸一瞬间红了,她抬起头,“夫人奴婢不敢有半分妄想。”
  “如今我身子这样,只怕有个半年一年不能伺候侯爷的。你若帮我办成这事,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妙定抬起头,眼睛又一眨一眨,见夫人一张精致如瓷的小脸上有太多情绪,最后化在嘴角,只剩一抹落寞孤寂的笑颜。
  过程至少在妙定眼里没有一点问题。
  仙子观里的吾清师傅第二日便被请来府中,二人在府中没说多久的话,吾清师傅便匆匆告别。走时老爷也来了,吾清师傅只注视老爷良久才默默离开。
  她送师傅走后又折返,见老爷站在屏风后只默默看着夫人窝在床上的背影,总是这样,夫人连正脸都不愿给他一个。
  听老爷在门口叹了口气无功而返,她手揣在袖子里,用力捏了捏那日夫人给她的丸子。
  夫人说,这药在七日后才生效,如果贪早则事败。
  她脑海中慢慢浮现老爷的脸,那可是名镇西北的镇北侯,他一眉一眼在她心中反复描绘了很多次。既然夫人都有意抬举自己,自己怎么能不把握这次机会。她不着急,只在心里甜蜜的倒数。
  而到了第五日时,侯爷回府时有些晚,叫她在卧房外等着回话。妙定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顺利的话她今晚便能爬上侯爷的床,她没有一丝犹豫,吞下了那颗丸子。
  待卫炽叫她时,她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像脚踩在棉花上一样,慢慢闻到些些甜香,走过屏风跪倒在他面前,两只眼睛含娇带怯看着他。而彷佛什么事都瞒不过卫炽,他见她脚步绵软,厌恶至极,“你吃了雾香丸?你从哪里得来的?”
  妙定不说话,听见卫炽于主位上叫人,几个小厮一来便把她架起来,他看着很疲倦,揉着眉心说,“去问问还偷了什么?”
  她这才醒悟,慌乱地说道,“老爷,奴婢不是偷的。是夫人给奴婢的,今日种种都是夫人安排的。”
  卫炽转身,“夫人?”
  还没等妙定反应,就见他一阵风样往卧房里赶。
  卫炽这一个月来心中也焦灼不安,失了孩子他也心痛如绞,可见她情绪平平,不哭也不闹,心中也是恨,狠着心故意不理她,就这样从他那日撂下重话后,二人再没有说话。
  而今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他想着这是对他的试探吗?是不是她也想低头,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
  他暗暗对自己说,只要昭儿对他开口说一句话,不,只要一个字,他就会跟她道歉,求她原谅自己。
  只要她愿意对他说话,是不是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快步走进寝殿,见她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想要故意激怒她一般,“夫人睡了吗?”
  见她不动,又接着说,“有给我安排陪床的小丫头的功夫,怎么现在还要装睡?”
  她依然没有动,卫炽越说越没了底气,他向着她又挪了两步,盯着她的背影眼睛都没眨一下,“只不过没能如夫人所愿,与那小丫头芙蓉帐暖度春宵。夫人是不是特别失望。”
  他头懵懵的,梗着脖子继续不知所云,“你以为我和你那父皇一样,嘴上说爱着人,却和别的女的生儿育女…”
  声音越来越低,轻轻的,想再表白自己的心迹,“我们卫家好男儿,一生只爱一人。认定了你,这辈子也不会变。”
  语毕,黑暗中终于有了回应——
  “卫炽,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
  这声音却让卫炽始料未及,他上前一把捞起窗帘,看见床上躺着的分明是华月昭,“你,你是何人?”
  而床中人此时从脑后抽出一根银针,顷刻间面部发生了变化,原来躺着的正是华月昭的师姐吾清。
  卫炽大惊,“怎么是你,昭儿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吾清揉着面部,不自然地说道,“卫炽你现在穿上盔甲配好马鞍去追,说不定还能追上。待我师妹回到玄一阁,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不,她不会回西域,她要去天启!”卫炽只觉得一身力气被瞬间抽走,他不敢想若是她落入那土皇帝之手该如何是好,“来人,来人!备马与我往东入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