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刃瞬间青了一张脸,冲过去捧起怀颂被碎瓷片扎到、已经开始淌血的手背,用力按住伤口的周围,回头对着秦茵怒目而视。
“秦小姐!”
秦茵也吓了一跳,正想看看怀颂的伤势如何,却被舒刃吼了一声而显得委屈不已,大眼中盈满泪水,可就晃动着不肯掉下来。
“舒刃。”
从舒刃手中扯回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怀颂摇了摇头,沉声警告。
要放清身份,掂量一下自己在同谁讲话。
坎坷尴尬的表白被怀颂受伤这个插曲搅得三人不欢而散,舒刃回身向秦茵行了礼致歉,扶着怀颂缓步走下芙蓉亭。
瞅着舒刃的背影,秦茵仍是不舍,拍着栏杆叫停怀颂的脚步。
“九哥哥,你当真喜欢舒侍卫?”
怀颂脚下一顿,以为秦茵心中仍有芥蒂,或是寻思着舒刃的身份太过低微。
也知她并不心悦于他,日后的事还是要他努力才行,遂清清嗓子给予肯定。
“那是自然,”用没受伤的手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怀颂背对着秦茵,牵起舒刃的手腕轻笑一声,“无关他的身份低贱与否,本王都自是倾心阿刃。”
说到这里,怀颂面上一凛,急忙看了眼舒刃。
小侍卫虽出身低贱,但却被他下意识说出来,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而舒刃似是没有听到怀颂的话,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怀颂脸上强装的苦笑,唇角动了动想要劝他莫要伤心,与秦茵的事并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却自知这里还没有她说话的份,旋即又闭上了嘴。
视线转而落在自己被攥得青白的手腕,舒刃睨着怀颂极为罕见的冷凝面孔,闷不吭声地忍下了这钝痛。
***
合上金疮药的盖子,舒刃低垂着睫羽为怀颂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系好一个精致好看的蝴蝶结,起身将从创口中挑出的碎瓷片扔在擦洗的布巾上,准备出去时一并带出。
“刚刚,”怀颂声音低哑,面上露出些窘迫之意,“多谢你了。”
“属下未保护好殿下,已是死罪。”
舒刃以为他在谢她包扎伤口是故意讽刺,遂抱拳请罪。
“不是,我是说帮我解围。”
拍拍身侧的位置,怀颂示意舒刃坐到身边来,不必急着出去。
抿唇磨蹭了两下,舒刃咬住上面的干皮慢慢润湿,这才顺从地坐在怀颂腿边。
“帮殿下解围是属下的分内职责。”
气氛略僵,舒刃沉默了一下,指甲轻扣床榻的边沿,似是在心里做什么斗争一般。
扭头朝着怀颂,再度迟疑片刻,才一副兄弟状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眨了下眼睛,“再说,属下不是收了殿下的钱财么?”
“哈哈,”想起那颗南海明珠,怀颂这才笑骂了舒刃一句,“你个小侍卫,还有脸说这件事,你可知那一颗珠子,顶得上你这辈子的月钱?”
怀颂笑起来,苍白面孔上也多了几分血色,舒刃轻咬一下舌尖,也展颜笑了一下。
“属下自是知道的。”
头一次见到舒刃露齿的笑容,怀颂不由伸出手去,想要留住这抹笑。
被人将嘴唇按在牙齿上一动也不能动的舒刃深吸了一口气。
这逼又想干嘛?
“我想多看看你笑。”
怀颂面上一派深情,手上的动作却总是叫人难以理解。
被迫呲着牙的舒刃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任凭自家主子玩得开心。
看舒刃没什么反抗的念头,怀颂玩得也没了意思,便松开手,蜷着膝盖窝坐到床榻里。
“小侍卫。”
“属下在。”
舔舔被他大力捏得渗出血丝的嘴唇,舒刃紧忙回话。
“你说,”怅惘地叹了口气,怀颂语气幽幽,“我怎么所有尴尬的场面,都被你看到了呢?”
听不出他的情绪如何,舒刃便没有吭声,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不是该杀你灭口啊?”
心知小倒霉蛋不会将她怎样,但舒刃此时却格外地心情烦躁,造反般地抽出清疏,双手递到怀颂手边。
“但凭殿下吩咐。”
“你。”
怀颂噎了一下,怒极地瞪过去,反手打开了眼前闪着银光的长剑,对着舒刃微隆的胸肌便掐了一把。
某侍卫有口难言,面如土色地按住自己的胸肌,唯唯诺诺地向后退了退。
“既然你也看到了茵茵拒绝我,和我搪塞给她的理由。”
漫不经心地挠挠头,怀颂偷眼看了下舒刃的反应,“那你就要陪我演完这出戏,直到我抱得茵茵归。”
不知为什么,在小侍卫面前丢了面子,却不觉得丢脸,甚至可以贪婪地提出非分之想。
可被茵茵看到自己哪怕掉了个饭粒恐怕都会臊得钻进地里。
许是他的小侍卫真的足够平易近人吧,让人可以放下心防去同他交流。
舒刃正叠着布巾,闻言食指抖了一下,弄乱了原本的线条,只得展开重新去铺。
“那是……自然。属下遵命。”
怀颂心力交瘁,手上伤口的疼痛也被放大了数倍,令他想要放纵自己的矜持,像孩童般地哭闹发泄。
暗恋多年,还是得到了一场漫长的失恋。
安静地捏着布巾看了他半晌,舒刃起身抖开被子盖在怀颂身上。
“殿下歇息一会儿吧,属下去为您做些有利于伤口恢复的餐食。”
走到门口,舒刃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哽咽,极不明显,但凡她呼吸的声音再大些,恐怕便听不清了。
眉心渐渐拢起,舒展的五指倏地握住清疏,暗自敛眸吸气,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倚在廊下均匀着呼吸,舒刃抬腕捂在平坦的小腹上,面色比屋中的怀颂还要苍白几分。
癸水来了。操。
方才在芙蓉亭的时候,被怀颂大力扯了一把,后腰撞在石桌上,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可偏生这身体仿佛是在作对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腰还没好,肚子又开始疼了。
原打算直接去膳堂做菜,现在只能回到卧房换身衣裳收拾一下再行前往。
被那几位兄弟灌的药还未彻底失去药效,舒刃耳朵仍是嗡嗡作响,头晕目眩,进了卧房上好门闩,瘫倒在床榻上望着屋顶便开始发呆。
手上动作没停,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了上衣,不放心地看了眼锁好的门,抬手放下床帐挡住身体,拽下裹胸彻底放飞自我。
内室传来了惊讶的吸气声,舒刃半阖着的眼睛猛地张开,拉过被子围住肩背,手边清疏应声出鞘。
“谁在那!”
里面的人似乎被吓到,等了半天也未见身影。
索性都被这人看到了,如若沟通无果,那便只能强迫他保守秘密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传来,舒刃眯起眼睛坐直身体,握紧剑柄,声音微厉。
“出来。”
“哥哥……”
声音细若蚊蚋,是云央。
“你……”
舒刃收剑回鞘,将被子裹得更紧。
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哥哥的皮肤,”云央羞得脸颊通红,“好生白净细腻,倒像个女子一般。”
她没看到自己脱了衣裳?
“还有胸肌……也比寻常男子要坚|挺些。”
些?
虽是被看到了身子,可是没被发现秘密,舒刃觉得很开心。
但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哪里很不顺耳,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啊对,”舒刃伸展手臂,做了两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我比较勤于锻炼,所以肌肉要硬朗许多。”
云央心中很是欢喜,她的哥哥今日似乎有些话多,难不成是与她分别甚久,对她生了思念不成?
“哥哥总是那样迷人。”轻移莲步坐到舒刃的身边,云央纤指慢抬,抚上舒刃未拆绷带的伤口,“伤口可好多了?”
女子的手总是有些微冷,触碰到刚褪去衣物的温热身体,不免带来凉意。
舒刃冻得一抖,双手在内用力掐紧被子,生怕云央再度欲行不轨之事。
“好,好多了,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我给哥哥做了双鞋子,”看舒刃躺在床上还未脱去脚上的鞋子,云央弯下腰身按上她的脚踝,胸前的波涛汹涌挤压着舒刃的另一条小腿,“想着等到哥哥回来试试大小。”
“不不不,不用。”生怕她发现致命的秘密,只想赶快把人赶出去的舒刃不由结巴起来,撑起身子推拒着云央的手臂,“你,你,你多大鞋,我多大脚。”
“哥哥何时学会说笑了?”
听到舒刃说这话,云央不仅不出去了,反倒捂着嘴坐在床边笑了起来。
她这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把一旁的舒刃急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