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想起从前跟她在一起时,她总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主动亲吻他,缠着他要,一天能要上好几回。他很容易就被她引诱了,事后又沉着脸教训她不知廉耻不成体统。
她不生气,还说跟他做那事很快活,被一个女人这样夸,他就不气了,慢慢开始喜欢上被她引诱,到后来,不用她引诱他也要把她压在床上要。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再看看眼下,他每日在他们一起睡过的卧房孤枕难眠,无异于从天堂跌到地狱。
他不敢奢望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那般喜欢和热情,他只希望她能多看他几眼,希望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他欣喜之余,心底又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慌张,他们已经和离了,她现在并不喜欢他,她还愿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了,她不喜欢这孩子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慢慢追她,让她回到他们父子身边。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竭力控制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从门边走进来:“江姑娘。”
江琇莹看见钟允,从椅子上起身,跟他一样礼貌周到:“世子。”
她肯好好跟他说话,他心里很开心。钟允请江琇莹坐下来,怕她累着,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钟允:“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叫人来告诉我一声便好,不用自己跑过来。”
江琇莹笑了一下:“我那宅子离刑部不远,散散步就能到。”
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银票递给钟允:“宅子,不是还欠你一半钱吧,先还一部分,剩下的很快会给你。”
钟允根本不想要她的钱,还担心她的钱不够用,她要是吃不饱饭,饿着她自己饿着孩子怎么办。
但他不敢不收,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太热情,她好不容易愿意好好跟他说话了,他不能把她吓跑了。
钟允收了钱,温声道:“江姑娘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琇莹:“一方面,谢世子搭救,倘若不是世子,我遭了林贺文毒手,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另一方面,有点事想和世子商讨。”
钟允忙道:“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
他话音一落,发现自己过于急切了,于是找补了一下:“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应当互相帮助。”
他心里其实知道,他自己一口一个朋友,她并没有把他当成朋友,他对她来说,只能算一个有一点熟悉的人,当不得朋友两个字。
江琇莹没纠正他的用词,直入主题道:“从前我在黎王府的长春苑种了许多花,想跟世子商量一下,能否把那些花给我,市价卖给我也可以。”
钟允:“你走后我就没去看过那些花,不知道活得怎么样,还能不能开花。”
她走后,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去那片花田浇花,学着她的样子,修剪枝条,除虫。他把那片花田照顾得很好,已经开了小半,过不了多久就能看见百花争艳。
钟允又说:“应当无事,有王府的园丁看着。”
他想了想:“长春苑本来就荒着,没什么用处,江姑娘若是需要,那块地可以租给你。”
江琇莹想的就是这个,不过因为那地方是王府的,王府的地一般不可能对外出租,钟允主动提起来,她便接下了:“按市场租地的价格,再加一成,世子以为如何?”
钟允佯作沉思状,过了一会才说道:“可以。”
她给他的钱他会单独存起来,等孩子出生了,用来买婴儿用品。
像是怕她后悔,他当即叫人拟了张租约拿过来,看着她签下名字按手印,在她的名字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把这契约小心叠好,贴身放着。
江琇莹不敢多耽误钟允,起身道:“那我先告退了,回头去长春苑收花时再叨扰世子。”
话虽这么说,钟允大多数时间都在刑部,她若是去,定要找钟允不在王府时,从后门进去。他毕竟是她前夫,避嫌一点总没错的。
江琇莹转身往门外走,心里有点后悔,方才不该吃那两块山楂糕,里头加了许多糖,那两块吃下去,不知道要胖多少。
最近几日她吃得好睡得好,本就有点变胖了。春天一到,要穿漂亮的新衣裳,瘦一点才好看,她需要减一下肥。
钟允送江琇莹出门,他走在她身侧,一路上都在偷偷看她,盯着她的肚子和腰身看,生怕她磕到碰到动了胎气。
到了门口,江琇莹对钟允说道:“世子不用送了,我走回家,正好散步。”
钟允还在神游,听了她的话,脱口说道:“你的确变胖了不少,散散步也好。”
江琇莹:“......”她可以说自己胖,别人说就不行。
没有哪个爱美的女子爱听别人说她变胖,还变胖了不少。
江琇莹撇了下嘴:“世子也变胖了,变胖了不少。”说完转过身走了。
钟允好一会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很久听见到她用如此娇俏的语气跟他说话了,他不禁又想起从前,她每回生气说他,微微嘟起的嘴唇,轻轻皱了一下的眉头,语调活泼得宛如十四五岁的明艳少女。
他总结出来一条规则,他越是对她客气,她就越没有压力,对他越不设防,越是能好好跟他说话。
钟允一高兴,忍不住喊了声:“再见,我的朋友。”
那女人没理他,看来,他还不够格当她的朋友。
他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直到她的背影被人潮淹没,胖了好,最好胖成一个球,胖成两百斤,让别的男人一看到她,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他方才根本没敢问,她会不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她也没有主动跟他说。
他猜测,她应当不讨厌这孩子,不然她肯定会恨他,恨他让她怀了孩子,不会像刚才一样,好好跟他说话。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奢望她会为了这个孩子重新跟他在一起。
她对江璃儿喜欢得不得了,见了就要抱抱亲亲,她是喜欢小孩子的。他猜测,她大约是想偷偷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
苏阳平从外面办事回来,到了前厅,看见钟允坐在方才世子妃坐过的椅子上,小声问道:“世子妃不是给世子买了甜糕吗?”
以往世子妃每次来刑部给世子送茶点,最后一般都会进他们的肚子,世子不爱吃这些。
这次应该也会进他们的肚子。
钟允看了苏阳平一眼:“我倒是也想吃,人家没给。”
苏阳平没来得及关注世子什么时候变得爱吃甜糕这种甜腻腻的食物了,问道:“之前在门口我看见世子妃带了的,怎么会没给?”
钟允的声音又低又酸:“她那是给别人买的。”
他知道她喜欢周义衡,周义衡喜欢吃甜糕。她只要买甜糕,肯定是给周义衡买的。
放了衙,钟允回到家,在整个王府走了一圈,挑出来一棵最大的树,砍下来,亲自锯断,打算用这木头做一个婴儿床,再做一个小木马,秋千也做一个,还有其他零碎的小玩具。
他第一次当人父亲,不会做这些木工活,但他可以学。
除了做婴儿用品,还要做一个新的梳妆台,多做几个抽屉,她首饰多,做少了装不下。
赵安在一旁打下手,世子不让他插手,他只能搬树枝,清理木屑。
见世子兴致勃勃,满眼期待的样子,赵安有点不忍心开口,他其实是想说,那心腹都说了,只是远远听世子妃身边的丫头闲聊,听得并不是很清楚,还在继续调查,世子妃未必怀孕了。
钟允擦了下汗,继续低头锯木头,一边说道:“请许老老太傅当先生怎么样,不知他老人家还肯不肯教人。”
许老太傅是许玉龙的父亲,老老太傅是许玉龙的爷爷,曾是前朝太子、黎王和当今皇帝等一众皇子的老师,是前朝太子的人,也是清楚钟允身份的人。
赵安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小世子还没出生呢。”
小世子三个字取悦了钟允,他可以想象出来,他的小世子小小一团,正在他心爱的女人的肚子里睡觉,等着小世子出生了,长大像她,还像他,是他的小翻版。
钟允想了想:“现在想请先生的事确实早了点,那就想想名字吧。”
他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小柿子怎么样,不是世子的世子,是圆圆的红红的树上结的那个柿子。”
“小柿子,”赵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挺,挺好的,啊,世子真有才华。”
几日后,江琇莹的胭脂铺子开张了。
这天,店门口摆放着成堆的花篮,地上铺着红色的炮衣,鞭炮声还在响,门上牌匾用金粉写着铺子名:镜花阁。
江琇莹站在门边忙活,不少亲朋好友过来捧场,说着恭喜的话,家里人除了她的父亲江景越,其他人都来了,就连郭姨娘和江玉莹都到了。
店面不大不小,很快被挤得满满当当,有亲友,有好奇的路人,有买东西的顾客。
她做的胭脂用料扎实,工艺精细。用来描画眉毛的石黛从溪水中采出,天然的温润松软,用上等香露调和于眉砚中研磨出来,十分好用。
口脂颜色是她经过上千万遍的调制研制出来的,几款市面上没有的颜色尤其受欢迎。
她定价也没有很贵,寻常女子买得起用得起,很快吸引了一大批人,生意超出预期,仓库里的库存都不一定够卖。
悦瑾忙得不亦乐乎,跟客人介绍:“这种像胡萝卜一样的颜色,叫胡萝卜色,显得皮肤白。”
“这种跟豆沙一样的颜色叫豆沙色,就算不化妆也能涂,一点都不突兀,显得人的精神气特别好。”
......
江琇莹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最近天气不冷,衣裳外层是薄纱,透着里面的金色百花暗纹,看上起十分明艳又喜庆,很适合今天开业穿。
周义衡一大早就来店里帮忙了,他也换了身红色,跟江琇莹站在一起,不知情的客人以为这是一对小夫妻。
江琇莹红着脸对人解释,说不是,又拿眼偷偷瞧着周义衡,见他对这种玩笑并不介意,他脸上甚至多了几分笑意。
她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大着胆子,抬手用帕子帮周义衡擦了一下汗。
钟允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他被那郎情妾意的画面刺痛了一下,垂了下眸,装作没看见。等他们分开时,他才走过来,对江琇莹说了几句恭喜开业的客套话。
江琇莹笑了笑,唇边露出一对小梨涡:“托世子的福,我这小店才能开起来。”
她记得最初嫁给钟允时,他对她不太喜爱,她担心他像父亲一样不让她开铺子,说女子不应当随意抛头露面,街面上那些商人,都是些不入流的,下贱的。
他说,靠自个儿的本事吃饭、做事业,没什么不可以的。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钟允撑腰,她放心大胆地筹备起了她的胭脂水粉铺子,还得了他在刑部拍卖会上花了一万两黄金给她买的牛油脂。
感情上他们的确有很多恩怨,事业上他的确又帮了她许多,她不能否认。
钟允答:“你的店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开起来了,旁人不能居功。”
江琇莹笑了笑:“将来世子有了世子妃,我送世子一套胭脂水粉,哄佳人开心。”
钟允没有多说什么,她很忙,很快就被别人叫去了。
他只好退到一旁,担心她被人挤着肚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护着。
钟允看着周义衡跟江琇莹一样穿着一身红色,他们站在他眼前,门外花篮成片,鞭炮声不绝于耳,人群说着恭喜的话。
就像一场热热闹闹被所有人祝福着的婚礼。
钟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蓝色衣裳,他猜到今日开业,江琇莹要穿大红色,也早早让人做了身红色的衣裳,准备在这天穿。
临出门时,他又不穿了,他现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怕一着不慎,追得太紧,引起她的反感和疏离。
他好不容易能在跟她站在一处说话了,不能再让她讨厌他。
他看了看她的肚子,何况她现在还坏了他的孩子,更不能惹她不开心。
江佑安从外面进来,看着江琇莹和周义衡,怎么看怎么高兴,觉得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差点忍不住要拿起他们的手,让他们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