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传到秦肆耳里的前—个时辰。
皇宫,表面依旧是一片祥和,连风都是轻轻柔柔的,未带着一丝—毫的冷意。
宁寿宫内,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无数的宫娥内监守着。各个儿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惹得里头的太上皇出了一丁点事端。
如今已是临睡的时辰了,宁寿宫却仍是灯火通明。一个接着一个的宫女端着盆、拿着擦拭的干巾子、端茶的都未曾停下。
殿里头,桌中点了数盏蜡烛。蜡烛已经燃烧至了尾端,流了不少的蜡油,都凝固在了桌中。宫女来不及擦拭,只能匆匆地换上了新的烛火。
殿中央正是一张宽大床榻,上头黄金丝的帐子已被物件儿勾起,毫无保留地露出里头的景象。
榻上躺着的正是太上皇,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面色已经呈了死灰色,眼眶深深的凹陷,眼珠子几乎无了一丝水,浑浊得如同泥潭一般。
他身体无力,两只枯瘦得只剩包着灰色人皮骨头一般的手已经无了力气动弹,软趴趴地垂在锦被外侧。
太上皇心知自己到了无力乏天的地步,心想唤人传些话下去。奈何喉咙已经发不出多大声响,嘴张了张数下,也只能发出些游丝般的声音。
好在身旁服侍的宫女发觉了异样,连忙覆耳上去,“太上皇,您仔细说说,奴婢听
着…”
….”太上皇嘴巴一张一合,说了好久,才说出了一段似是完整的话。
说罢,宫女便稍稍退了回去,刚想仔细确认一遍。却不料太上皇猛的咳了一声,身子也跟着剧烈的颤抖着。
“噗——”随着一道声响,众人只觉得眼前倏地喷出一道红,红得令人心惊胆颤。
太上皇竟又是咳出了血来,这本是时常就有的事,不过是再喝些补药下去,便能缓和下情况。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太上皇又接连着咳出了好些血出来,血液中甚至还带着些脏污,尽数喷溅到明黄的锦被之上。
宁寿宫的宫娥内监顿时乱做一团,这个宫女拿来痰盂,那个又拿了漱口的茶水,又有拿新被褥来的。
就在这时,太上皇突然又用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个力道大得要命,竟让太上皇失去平衡,立即就从床榻中跌落了下来。
众人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太上皇彻底没了动静,卷着明黄色的被褥软倒在窗前的脚榻上。
什么声响都没了。
太上皇这般,何人能看不出来是何缘故?宁寿宫中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各个宫女已是惊惧得不敢靠前,只能害怕地倒抽着气。还是一个胆大的内监颤抖着手伸到太上皇的鼻子处,试着探了探一瞬,那处已经无了鼻息。
内监的瞳孔顿时就睁大好些,嘴唇开始颤着,随即喊道:“太上皇驾崩了”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惊的惊,叫的叫,还有几个理智尚存的赶快出了宁寿宫去请皇帝来。
皇帝此时本正欲脱衣休息,—听闻消息,脸色骤然一变。情绪说不清楚是悲哀还是极度惊惧,后头一结,一时竟语塞了,道不出一句话来。
皇帝怔怔地瞪着来报的内监半晌,恍惚回过神,这才吩咐道:“摆驾移至宁寿宫! ”
漆黑的夜晚中,一众人急促地行走着,前头的宫女端着的宫灯都在不停地晃悠,忽明忽暗的光线更是让每人的心更加沉重起来。
皇帝的脚步有些不稳,可他身为一国之君,哪里能失了分寸。努力镇定着狂乱的心跳,往着宁寿宫的方向而去。
待他到了宁寿宫,清清楚楚地看到已经动弹不得的太上皇时,只觉得心头密密麻麻地浸了一层冷意。
内监们已经重新将太上皇扶回床榻上,那被血液脏污了的锦被也依旧盖着。
皇帝定在原地,仔仔细细地看了太上皇半晌。也伸着手试着探了探太上皇的鼻息,可这
也只是自欺欺人的动作罢了。
太上皇真的死了
皇帝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倏地就跪倒在太上皇长眠的床榻前,双手几乎都撑在那沾染了血液的锦被上。
几乎是下一瞬间,殿内的所有内监宫娥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周遭似乎都沉浸着一层悲哀又无力的空气。
皇帝背对着众人,无人能够看清他面上的表情。那表情许是快乐的,又或是暗喜的。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扬着,瞳孔里也透露出些许癫狂的神情。
终于
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皇帝的后背微微颤抖着,在别人的眼中看来,他似是因为悲伤才如此的。
皇帝紧紧地抓住了锦被,将被褥都揪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出来。他知道太上皇一死,宫中暗藏着的所有事情就都要浮出水面了。
他咬着牙,扭头朝着身侧的内监吩咐道:“去”
一旁的内监未听清,连忙凑过去,随即就听见皇帝压低着声音道:“去把秦厂督请进宫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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