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八十多年前与蜂族签订的条约, 勾玲珑是知道的。
不，应该说整个族群就没有不知道的。因为每个族民都认为这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
曾经的蜂族领土多么宽广, 物资多么富饶, 他们在星际战斗种族排行榜上赫赫有名。
但就是这么一个强族，却与他们签订了这种没有任何遮羞布的耻辱条约。
哪怕当初说保密，但实际上这件事在不少种族中流传开, 年年都要拿出来乐一乐。
新月嘴上带着一圈白泡泡, 像刚喝完牛奶忘记擦嘴巴。
她看了勾玲珑一眼后，继续刷牙。
谁也没有说话, 洗漱台前的新月继续洗漱, 倚靠在浴室门边的勾玲珑皱着眉头, 像是在想一件极为纠结的事情。
房间里静悄悄的, 气氛变得不大一样了。
等新月刷完牙, 她慢悠悠地说, “以勾青山现在对你的态度，你觉得他上位之后，有可能妥善安置你与你的母亲吗？”
说实话, 可能性不大。
因为勾玲珑自己也说了, 她与她母亲是有臣子支持的。
把一个待在某职位上很久、久到已经完全熟悉任何工作规章的臣子换掉方便, 还是除掉这些臣子的主子快捷？
只要是有脑子的, 都会选择前者。
因为主子可能就一两个, 但臣子是一批。
新月拿起毛巾准备洗脸, “我只要求废除那条条约而已, 你要是觉得不甘心，觉得像是切肉的疼，就给自己洗脑说你们从未得到过。”
勾玲珑：“......还有这样的？”
新月理直气壮：“怎么就没有？”
不得不说勾玲珑想了想后, 诡异的觉得新月的话有点道理。
当做没拥有过就好了。
反正这些年来, 这条条约也没有带给青灵龙鸦族任何的便利。
“你好好想想呗。”新月通过镜子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她知道勾玲珑有点心动。
有句话说得好，赶上的不叫买卖。
现在她只需要等。
洗漱完后，门铃响了。
新月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开门。
不意外的，站在门外的是米亚。
今天的米亚穿着比昨天要朴素很多，白衣黑裤，简简单单的，反而衬得他的气质更加干净。
“大人，早上好。”米亚笑着说。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跟新月分享处理完的事，“我的合约已经终止，大人我随时都可以跟您走。”
新月点点头，在米亚进来后把门关上。
“哇！！”她身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新月嘴角抽了抽。
不等她回过头，便觉得肩膀上一沉，勾玲珑好哥们似的揽住她。
紧接着，勾玲珑熟练地咬耳朵，“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姐妹你二连杀啊！double kill啊！哇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大杀器。”
新月：“............”
本来是说悄悄话的，但勾玲珑太激动了，声音越来越大。
米亚把内容听得干干净净。
穿着白衬衫的青年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但他很快又抬起，目光有些闪躲地看着新月。
新月没好气的将搭在肩膀上的手推开，“可以了小菜鸡，我知道你没见识，但差不多就行了。”
勾玲珑一噎。
“你今天打算怎么安排行程？是继续在酒吧呆着，还是出去逛逛。”新月换了个话题。
勾玲珑沉思。
新月又说：“不过我觉得还是出去吧。”
“你不担心我被劫走吗？要是我被劫走，我们的合作就不成了。”勾玲珑撇了撇嘴。
新月耸了耸肩，“你得知道，我们现在还没建立合作关系，所以如果你真被劫走了，我不一定会去救你。”
勾玲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有能力守住位置，不管你想不想，最后都会成为上位者脚下的骸骨。不过放心，我会记得给你烧纸，也不枉我们一起看过男人。”新月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勾玲珑：“......”拳头硬了。
米亚听到后面，脸上飘起两抹红晕。
勾玲珑一咬牙，“你给我三天时间考虑！”
新月：“好呗。”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新月迎来了一段于她来说是假期的快乐时光。
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跟着充当导游的米亚到处去逛逛。
更让新月开心的是，在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那张一次性的卖家卡提示进款了。
某个王子殿下被拍出了一千万的高价。
扣除给拍卖场的两成后，新月个人得八百万。
不得不说，这是当天晚上拍出的最高价了。
而且第二名跟第三名加起来，还没有这位王子殿下的卖身价高。
真不是青灵龙鸦族不是多么稀有，也不是勾青山身份暴露了，完全是新月早就联系好几个托。
青灵龙鸦族拍二十万，她让人拍二十五万。
对方拍五百万，她让人拍五百二十万。
一步一步提高价钱。
而等价钱过五百万的时候，青灵龙鸦那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迅速去寻找托。
但等全部托找出来时，价格已经飙到一千万了。
咬着牙，吞下血，青灵龙鸦的侍卫们只能花大价钱把自家殿下赎回来。
“啊~生活真美好，我永远热爱生活。”收到进款提示时，新月坐在沙发上泡脚。
她旁边的勾玲珑也在泡。
新月花钱升级了房间，现在这间套间比之前的更豪华，功能也更多。
“什么事让你这么感叹？”勾玲珑眼睛上戴着一个蒸汽眼罩。
新月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她哥卖身价足足有一千万。
“忽然发了一笔横财，开心。”新月感叹。
“哦豁，看来你有生财路子，快跟姐妹分享一下。”勾玲珑手没动，脚也没有动，她伸出紧阖在腰侧的翅膀尖戳了新月一下。
新月怕痒，不由笑了声，“哪有什么生财路子，买彩票中了奖而已，不然怎么叫横财？”
“看来你运气不错。”勾玲珑啧啧两声，“中了多少，够请明天中午的午饭吗？”
新月应了：“那当然够，我带你去吃香喝辣的。”
第二天两人睡到自然醒，然后新月联系米亚，让这位临时导游再次上岗。
“说起来，这里还真有一间享有盛名的餐厅。”米亚说，“就是距离有些远，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新月：“没关系，就去那里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
这个交易区面积庞大，说是一个小镇也不为过。
为了分别照顾海陆两族，这里的车站设置点众多，有位于地上的，也有位于水下。
“大人，这附近有个水下的特色车站，那一路景色挺漂亮的，您要不要从特色车站去。”米亚提议。
新月：“就去那儿吧。”
勾玲珑没有意见。
这个水下的特色车站明显是为陆空族打造的，扶手电梯两侧的墙壁上，放映着不同种类的陆上族全息影像广告。
在扶手电梯下滑到足够深时，所有的广告全都熄灭，周围的墙壁变得透明。
视野变得宽广，在不刻意的照明灯下，周围的海洋世界变得清晰。
长长的海藻像被风吹动的柳条，又像一张稀疏的大摊子，它们在海中漂浮，偶尔调皮地交织在一起。
不时有颜色各异的小鱼儿在海藻中穿梭，而在某一刻，一条体型稍大的鱼儿钻出，一口将小彩鱼吞进肚子里。
这时左边的场面，而在右边——
碧蓝的海水深深浅浅，像一大块被灯芒映照的蓝水晶。
在远处蓝色深沉的地方，体型庞大的神秘海底生物摆着尾巴遨游。
一种自深海而来的恐惧，让不少陆上族移开了目光。
扶手传送梯一直往下，终于到了站台。
说来也巧，新月等人刚来不久，那边列车就来了。
“吼——”
类似兽吼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紧接着，两盏仿佛是坠海红日的巨大灯芒亮起。
等距离进了，新月才发现那列车竟然是——
一头深海巨兽。
不，不是真的深海巨兽。
只是车的造型而已。
长长一列，像蛇，也想像古老东方的沧龙，面上带着栩栩如生的深色鳞甲，而刚刚新月看到的那两个巨大的光团，正是列车的车灯。
列车靠站，侧边一扇扇的舱门打开。
“这里真梦幻。”新月感叹说。
想她去过的流亡星，肮脏混乱，街道上随处可见垃圾，臭水沟上终年飞舞着苍蝇，有时候连个干净的下脚地方都没有。
哪里像现在。
米亚抿唇笑笑，“大人，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交易区是多元化的。在这里，您可以看见各种族的文化交融。”
勾玲珑之前已经在交易区流浪过一段时间了，“对对对，这里很有意思，有时候只是过一个区，风格完全不同，像去了一个全新的地方一样。”
跟着客流，新月等人上车。
从外面看、若不认真压根看不出是列车的交通工具，里面却相当的机械化。
旅客的椅子排列整齐，附近有人工智能随时待命。
等所有客人坐好后，这辆载满乘客的列车出发了。
在所有车门关上的那刻，新月察觉到脚下的地板开始变得透明。
车内灯光暗了下来。
“怪好看的。”新月坐在椅子上，眼睛用不过来。
“蜂族没有这样的吗？”旁边的勾玲珑问。
新月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有，但我不影响我感叹。”
勾玲珑哈哈两声，“姐妹，你这个牛吹过了哈，蜂族是天空族，怎么可能有海底基地？”
新月用鼻子哼出一声，“迟早会的有的，以后不管是海洋、陆地，还是天空，都有会蜂族的基地。”
勾玲珑啧啧两声，不多说了，跟新月一样继续赏景。
一个小时后，列车再次靠站。
“我们该下车了。”米亚说。
听导游的，新月跟勾玲珑从车上下来。
这片区域到处都充斥着通话的梦幻感，不管是车站，还是外的建筑，竟有不少都是城堡造型。
“那什么旋转餐厅怎么去？距离这里远吗？我们要不要打车过去？”勾玲珑到处看。
这片区她没有来过。
导游米亚：“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了，这边走。”
走了几步后，新月终于知道为什么米亚极力推荐预定，实在是——
它看起来太火爆。
大批的游客又或者是食客站在宽阔的广场上。
他们排列有序的往前走。
而在前方，一个巨大的“罗盘”如同酣睡的巨兽般匍匐在地，从下往上看，隐隐能看见最上方的透明层有人流走动。
凭订位的id进场。
进来后一片金碧辉煌，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把新月的眼睛给闪了闪，“我的天，这里的装修......”
太过于拉仇恨了吧。
好吧，时刻想着族内基地经费紧巴巴的新月，现在酸了。
“这是狼鳍蛙鱼族名下的产业，那个种族是出了名的有钱。”米亚解释。
新月的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狼鳍蛙鱼族？
又是他们？
只要合作一天没达成，蜂族跟类人鱼就不算盟友，更别说她只对金邵提过合作的事情。
万一......
但转念一想，新月觉得她的担心有点多余。
真正跟她结仇的是以勾青山为首的青灵龙鸦。
就算他们两族联系再紧密，后者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于是新月放心了。
然而事实上，如果霉运来了，被霉运砸中的人，除了骂骂咧咧之外，大概就只能全盘接受。
刚刚点完餐，还没开动呢，新月就看到一批青灵龙鸦。
数量不少，足足有三十个，他们没有穿军服，看起来像是普通聚餐。
其中有一青灵龙鸦这时扭头，刚好看到新月的侧脸。
他一顿。
当初看见通缉照片时，因为对方模样出众，他不由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看见新月的侧脸，心里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
真像呢。
一样那么漂亮，也不知道正脸长什么样。
心里的小话刚刚说完，新月就扭过头来了。
那个青灵龙鸦士兵宛若雷击。
真的是她？！！
要是抓住了这名蜂族的通缉犯，有一大笔赏金啊！！
当下，这个青灵龙鸦士兵厉喝一声，“兄弟们，那里有个通缉犯！！一起上，赚钱去！！”
这一声跟打雷似的，一众青灵龙鸦纷纷转头。
而这一看，可不得了了。
因为有眼尖的发现，那哪里只一个通缉犯。
王子殿下下令要抓拿的公主，也在那里！！
勾玲珑戴了帽子，将头上的犄角遮住，但露出来的浅绿色皮肤，跟一双红眼睛在青灵龙鸦士兵们看来还是太打眼。
“公主殿下在那里，快请她回去！！”
说是“请”，但来势汹汹的举动，完全跟斯文扯不清关系。
当下新月跟勾玲珑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跑啊！！
也亏得米亚入座后去了趟洗手间，现在还没回来。
新月一边跑，一边用光脑给对方发了信息，告诉米亚她跟勾玲珑遇到些麻烦，有事先走了，至于点了的餐——
既然钱都花出去了，那干脆让他留下来吃完再走。
*
新月与勾玲珑同时逃命，两人身后跟着一大串的追兵，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在人家地盘捣乱，类人鱼这边当然不愿意，当下派出保安追人。
“前面的停下！！你们怎么回事？？”
“我让你们停下，你们耳朵聋了吗？草，还跑！！”
大门那边的保安闻声而来。
勾玲珑一边跑一边回头，“侧门人太多，我觉得走那边不太行。”
新月：“上楼去，到时候我们从楼上出去。”
刚刚来时她看见了，这座占地面积恐怖的餐厅，楼上有玻璃窗，她们可以从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