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凤宁精挑细选,认认真真做了四个对孕期有好处和补血的菜。
  落落需要营养。
  他把乌鸡香菇汤从锅上端下来,与餐桌上早已做好的南瓜小米腊肉,豆腐肝尖,酸菜鸭血与花菜牛肉放在一起。
  楚桑落还没有醒,路凤宁把路归念抱出来,又喂他喝了点汤,把路归念哄睡着,路凤宁用保温盖把四菜一汤盖好避免放凉,才来到卧室,静静守着楚桑落。
  楚桑落已经睡了一个晚上了,他双眸紧闭着,偶尔发出轻轻的呓语,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
  一间褪了色的病房里。
  楚怀落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毫无血色的唇瓣对着自己勾出一个轻蔑的,暗藏讥讽的笑。
  “桑落,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楚家人。”他淡淡说,却字字诛心,“大家都怀疑你爸爸生下的不是父亲的孩子,要不是因为你是紫貂,早就被赶出家门。”
  “哥哥,你休息吧。”楚桑落停下倒水的手。
  “你总是装温柔,实际上比谁都狠心。”楚怀落虚弱的话语中带了一点恨意,“楚家养你,难道你不应该感激?”
  “哥哥。”楚桑落将水壶放下,水壶与浅蓝色木质桌面相碰发出微重的响声,“养小孩是应尽的义务。哥哥,你刚输过血,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先走……”
  楚桑落话音未落,手臂上缠绕的白色绷带松开,他用手按住自己渗出血的伤口,连续三天给楚怀落供血,导致他的手臂有大片淤紫。
  楚怀落说:“桑落,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
  楚怀落从条纹病服袖口伸出的手抓紧白色棉被:“你马上要跟路凤宁结婚了。”
  他说的那么咬牙切齿,那么不甘愿,以至于手指关节露出吓人的青白。
  “这是家里的安排,凤宁喜欢的是你,哥哥。”
  “家里的安排,楚桑落,你那么喜欢路凤宁,你一定在心里偷笑吧!!!你这个贱人!”楚怀落突然放弃了属于贵族omega的教养与矜持,大喊大叫起来。
  他似乎因为时日无多,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格,他眼中透着不甘与疯狂,以及无边的恨意。
  “我没有……”
  “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你给我足够的血,和凤宁结婚的本该是我。”楚怀落打断他的话。
  “医生说,那天再多抽哪怕1cc,我会死。”楚桑落按着自己的伤口解释。
  血从楚桑落指缝里流出来,艳的吓人。
  楚怀落说的是三年前,那时,他的病情恶化,需要大量的血,楚桑落为了给他供血超出了身体承受能力,在抽血过程中眼前一片黑暗,晕倒在血液科。
  也是那时,楚桑落得了严重的,不可逆转的贫血。
  “你生下来就是为了给我供血的,不是吗?!”楚怀落并不听楚桑落那一套。
  “如果没有我,哪来的你?”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漂亮的弟弟。
  为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那么平凡,楚桑落却那么温柔漂亮。
  他是哥哥,却学楚桑落的温柔,学不会一分。
  为什么他夺走本该是楚桑落的情缘,路凤宁还是注意到了他!!!
  他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只有他窥见某种真相,其他人都蒙在鼓里的,扭曲的笑容。
  “哥……”楚桑落心底有些悚然。
  “你闭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凤宁也不会!”
  “你嫁给他吧,凤宁永远也不会爱上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像个疯子,表情像坏掉布偶娃娃:“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楚桑落,有些真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哥哥,你在说什么?”楚桑落后退一步,只觉得楚怀落失去理智,随时准备离开房间。
  楚怀落忽然像回光返照一样,掀开白色的棉被从床上爬起来,他穿着病号服,踉跄地扑到楚桑落身边,将他按在地上:“亲爱的弟弟,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楚桑落的双眸忽然变得幽深。
  原本温柔的,甜美如糖,清澈如水的眼睛深不见底,瞳孔如同一颗黑色的介质,所有的光都被吸入了其中。
  他穿着黑色衬衣,用受伤的手臂掐住楚怀落的脖颈。
  风从病床的窗吹过,拂过褶皱的白色棉被,拂过玻璃杯里的水,最后拂过楚桑落额前柔软散碎的发。
  “伤害我。”黑眸黑衬衣的少年声线冰冷,像小小的金属棒敲在冰块上发出的最美音阶,漂亮又充满凉意,“你还不够格。”
  楚怀落眼神惊恐,脖颈被掐的咯咯作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画面倒转。
  医护人员蜂拥而入,手忙脚乱地把趴在地上的楚怀落推入急诊室,只剩下安静躺着的,眉眼温柔如水的少年。
  -
  “咳咳咳……”楚桑落喘着气醒来,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无法自拔。
  那一幕是楚怀落离世前发生的事,当时楚怀落的遗传病已经严重到无药可救,被医生亲自宣布了死刑。
  可楚桑落并不记得黑眸黑衬衣的少年,他的记忆在那之前中断了,再醒过来,就是自己坐在急诊室外的等待椅上,视线里是门上忽明忽暗的红灯。
  那个少年……也许是梦中,他所期望的自己吧。
  期望自己能强硬起来,能够抛却一切底线,自私自利,只为保护自己而活。
  可他终究没有办法那样做,因为爸爸还在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要善良”。
  爸爸温柔的音容样貌犹在眼前,楚桑落坚信爸爸还活着,也坚守着爸爸为数不多的教导。
  那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楚桑落的思绪是被腿部的疼痛与凉意拉回现实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腿裸露在被子外面,一个男人弯着腰给自己的膝盖涂上了药,正拿着绷带给伤处缠。
  楚桑落把腿往回缩:“放开我,路凤宁!”
  路凤宁吓了一跳,握住楚桑落的小腿:“落落,别动,腿会疼。”
  “不用你管,我的腿没事,你给我放开!”楚桑落缩腿不成,下意识往外舒展,一脚踹在路凤宁的胸口。
  路凤宁闷哼一声。
  楚桑落的脚踩在路凤宁胸前的徽章上,金属质感让楚桑落脚心一凉,他下意识软声道:“对不……”
  话音未落,楚桑落想起两人的关系,脸又冷了下来,想把腿从路凤宁胸口抽出来。
  路凤宁单手握住楚桑落赤.裸的脚心:“别动,宝贝。”
  他的声音很温柔,手上的力道却很坚定,将楚桑落的身体固定,另一只手给楚桑落熟练地缠上绷带。
  在军中受伤的事情很多,缠绷带这种事对他来说可谓得心应手。
  一切做好,路凤宁抬头,楚桑落刚睡醒的模样落入他的眼中。
  因为噩梦,楚桑落还喘.息着,脸颊微红,眼眸里有殷殷的水光。
  路凤宁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楚桑落闻到路凤宁身上徒然增加的alpha信息素气息,雪松的味道清冽而沉静,混合着一点肥皂液的香气,让人感到属于男人的魅力与安心。
  “出、出去。”楚桑落强行压下心里的悸动,沉着脸说道。
  “落落……”路凤宁心中酸涩,从楚桑落醒来就一直在赶他走,在之前,楚桑落不是这样的,在家的时候,楚桑落醒来看到他,会主动搂住他的脖子,猫儿一样贴在他脖颈间的喉结处,轻轻的蹭他,求他不要走,“让我补偿你,照顾你好不好。”
  沉默,令人害怕的沉默。
  楚桑落承认自己的心又开始松动了,路凤宁之于他像一束光,在他的世界里,家人欺负他,兄弟欺负他,同学欺负他,即使他努力对世界温柔以待,报之以歌,可世界仍然以痛吻他。
  路凤宁是唯一的光。
  他保护了他。
  并且他的保护一直维持维持到了高中部结束。
  他真的对风纪部打了招呼,从此以后那些混混见了他绕着走。
  还是有人看不起他,嘲笑他过于漂亮的脸与眼睛,对他或明或暗的外貌shame,但没人再像之前那样动手。
  每次他给楚怀落供完血,还能从路凤宁那得到一块代表感谢的糖。
  可路凤宁对他造成的伤害他又确确实实太深,他无法释怀。
  忽然,楚桑落抬头,露出一个无所谓且审视的表情:“好啊,我可没有要求你。”
  “是我自愿的,宝贝。”路凤宁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答案,赶忙解释,怕楚桑落反悔。
  “这是你欠我和孩子的。”
  “我一辈子都偿还不完。”
  楚桑落掀开轻盈的蚕丝被起身,他昏睡了一天,有些饿了,准备去厨房做饭吃。
  他从路凤宁身边走过,视线只能看见路凤宁的肩膀,低声说:“我可告诉你,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一定会原谅你,也许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我就一辈子守着你和孩子,不越雷池一步。”路凤宁认真道。
  “如果我爱上了别人呢?”
  “落落……”
  “说啊!我想听一个答案。”楚桑落突然很气很气。
  “那我尊重你。”半晌,路凤宁艰难地开口。
  “但是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找我……”三秒后,路凤宁补充说。
  “不用了,我爱上别人,你也可以再找一个。”楚桑落打开卧室的门。
  “落落,不要说这么伤人的话……”路凤宁赶忙跟上去。
  楚桑落从来不这么说话,就算面对欺负他的人,也不会失去尊严气质和素养。可唯独对他……
  “我只是说事实。”
  他不会再对他温柔了,温柔了一辈子,死心了,没有用。
  他也想维持他的教养,可在路凤宁面前,一秒破功,他做不到。
  他可以对全世界疏离而温和,但路凤宁如今就像滚烫的岩浆,轻易燃起他心中的怒火。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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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啥人看的样子,放飞了,放飞了。
  就喜欢落落心安理得的享受老路的补偿,老路活该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