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胡说了,本来就是!”
“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你害羞什么?”
“……”
两个人横眉冷对一触即发,几乎又是要打起来的架势。
周泫御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并没有要介入的意思。要是换了以前,他早开始劝架了。
他站了一会儿,护工来清理病房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接完就说要走。
周子谚八卦的说走的这么急,一定是女人打来的吧。周泫御也不反驳,会心地沟了一下唇。
君兮低头,胸口漫起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失落。
这次又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他喜笑颜颜间露出这样满足的神态?
她看着他转身出去,那颀长挺拔的背影被楼道里的光线勾勒出一圈缱绻的虚影。他还没有走远,手机就又响了……
周泫御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还是婴水灵。刚才明明已经打发了她,可她仍是穷追不舍的。
他心头本就烦闷着,被她这一搅和,都有了要发火的冲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火了,倒不是脾气变好了。只是,这些年很少有人能再触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认识他的朋友都说他无欲无求的像个得道成仙的人,可他知道的,自己哪里有那么高的修为,不过是心死了罢了。
可是,刚才看着文君兮和周子谚亲密的模样,他分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久违的、像闪电一样快速穿过他身体的刺痛。
他按掉了婴水灵的电话,耳边安静下来,他的心却狂躁的在胸腔里跳动。
车就停在医院门口,他疾步过去,拉开车门的时候看到副驾驶座上那条墨绿色的蕾丝发带。
是文君兮的,昨天落在他车上之后,他一直任由它霸占着那个位置。今天中午和客户出去吃饭,开得他的车。因为那个小东西,副驾驶座来回都没有人敢坐……
他其实料定了君兮今天会在,所以才来的医院。他要送她回家,他要把这个小东西还给她……周泫御握住了那个发带。
那圈蕾丝绕着他的掌心,轻轻柔柔的,就像是它的主人一样,明明是不盈一握的,却给人那么强烈的感觉。
他一把按住了方向盘。
“嘀!”
喇叭发出一声轰鸣,惹得他前面的车子都为他让道。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是箭一样的飞了出去,冷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发带翻飞……
君兮一夜没有睡好,她一闭上眼睛,梦里就闪过周泫御与别的女人相携行走的身影。
她虽然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是婴水灵,婴水灵没有将白裙穿得那样好看的气质。
她认识的、能穿出白裙灵魂的、能那样亲密靠在周泫御怀里的,只有一个人。
是林景茗,那个举手投足都秀气十足的女人……
搬家之后,君兮花在路上的时间能比之前减少一半。
她到公司的时候,公司还没什么人。倒是高莱茵的办公室已经亮起了灯。
君兮放下包去茶水间倒水,路过高莱茵的办公室就被叫住了。
“君兮,进来一下。”她隔着虚掩的玻璃门对君兮招招手。
君兮把自己的水杯搁落在孝琳办公桌上,推门进去。
“我昨天已经把你的礼物给周子谚带过去了。”
“好的,谢谢。”
“不客气。”
“怎么来这么早。”高莱茵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朝她的咖啡机走过去。
那个小而精致的机器正咕噜咕噜的冒着香气。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那淳淳的味道萦绕着。
气氛还算闲适。
“高经理更早。”
“我年纪大了,醒的早。”
君兮眨眼:“高经理说笑了,你看着可年轻呢。”
“我相较于你,可不就是年纪大了。”
“我这是乳臭未干,你是风华正茂,这不一样的。”
高莱茵笑起来,这个女孩子不只是嘴甜,她的机灵也是机灵到了骨子里。
“怎么样,这段时间适应吗?”
“同事都待我很好,我的工作和生活处处被照顾着,没有不适应的机会。”君兮笑着,这不是客套话,这是她作为一个初入社会的新人对公司最好的感恩之辞。
“适应就好。”高莱茵点点头,她将咖啡盛进色泽盈人的白瓷杯里,顺势抬头看着君兮:“要不要来一杯?”
君兮受宠若惊,回过神来之后摇头:“不用了,谢谢。”
“咖啡是个好东西,既醒神又提脑,我是一刻都离不了的。”高莱茵抿了一口:“我这儿还有一袋,你等下带走。接下来你该用得着。”
“我吗?”君兮错愕。
高莱茵点点头:“等下工作安排更新出来你就知道了,周总安排了你最近一周都加班。
“加班?”君兮更错愕,这个决定未免太突然了,而且她加班了,周子谚那家伙怎么办?
“是的。昨天晚上临时交代的。而且,等你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你还得和他一起去一趟意大利。”
“出差?”
“不然?”
“没什么,只是太突然了。”
“职场不像学校,事事会给你留有准备的时间。周总行事比较特别,你要跟上他的脚步,日后才有被他重用的机会。”
“是。”
也许是意识到谈话的内容变严肃了,高莱茵清了清嗓子笑起来。
“你是我招进来的,我当然比谁都希望你大放异彩发光发亮以证明我眼光不俗是不是?”
君兮没料到高莱茵会说的这样直白,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她不能小家子气说些过于自谦的话也不能表现的过于笃定狂妄,于是她笑:“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
上班时间一到,孝琳就把一堆需要翻译的文件交到了君兮手上。
这是这次意大利客户的所有文件,从客户信息到合作方案到收款计划,入眼即是密密麻麻的意大利文。
君兮主修英文,在校期间也选修了意大利语、韩语和日语。相较于英语系的其他学生对选修课程都抱着低分飞过的心态不同,君兮对于选修的课程,付出的心血一点不比主修课程少……别人清闲逍遥的大学时光,与她而言,却是回想起来都可垂泪啼血的艰难岁月。但她熬过来了,她现在唯一值得自我骄傲的是,她十八年半被蹉跎的光阴,用了几年的时间补回而有余。
虽然底子好,但真要把知识用到工作中去,还是有些费劲的。除了吃饭上厕所,君兮整整一天都埋头在文件。
周泫御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出现在公司。听孝琳说,是昨晚在这里加班到凌晨才回去。
可是,他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分明是去夜会美人的,难不成是被放了鸽子才回公司借工作消愁的吗?
不过他自己加班就算了,把她也拉下水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些。
快下班的时候君兮打了个电话给周子谚,告诉他这几天都会加班,让他自求多福。
周子谚那头似乎很热闹,他懒懒的声音传过来:“放心吧,知道你要掉链子,小叔已经给我安排了专门的厨子。我饿不死。”
君兮这才放心,她挂了电话,随便去附近餐厅吃了点东西果腹,就回办公室继续奋战。
身边的同事陆陆续续都走了,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盏灯火。
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以前外外在寝室讲的那些鬼故事能把其他姐妹吓的一愣一愣,唯有她该摸黑去厕所还是摸黑去厕所。
这空阔黑暗的办公室一眼都望不到边,她翻动文件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好像偷食的老鼠。哦,老鼠这灰不溜秋的东西,她还挺怕的。
周子谚说,人活着,总要有一两样害怕的东西,不然勇气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有时候说话还挺靠谱的。
一个人工作难免激情流失,没一会儿,她就哈欠连连。昨晚失眠的后遗症一下子爆发了,她索性倒头就趴下了。
一睡就睡昏了头,醒来已经分不出子丑寅卯。她一动,披在身上的那件外套就滑落在椅子上。
“还以为会睡到天亮呢。”
随着话音,隔壁办公桌的灯亮起来。周泫御倚坐在人家的办公桌上,一双大长腿斜架着,露出几分鲜少能见的痞气。
“你怎么来了?”君兮拿起他的外套,隔层被她捂得热热的,想必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关爱员工,不该吗?”
君兮撇嘴:“关爱员工就不该无缘无故让员工加班。”
周泫御晃了晃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随手翻看她的翻译情况,一本正经的问她:“什么无缘无故?高经理没有告诉你,这些文件着急要?”
君兮说不出话来,他是老板,老板剥削员工哪里需要解释的,随心所欲就是他的理由。
“进去吧。”周泫御忽然说。
“嗯?”
“去我办公室做。”他说着,就替她抱起了那沓资料,径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君兮他们的办公室是大办公室,制冷制热都靠中央空调。总务下班的时候关掉了空调的总开关,她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再去打开,所以一直挨着冻。
周泫御的办公室暖气很足,他把资料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手又拉开了办公椅。
“过来坐。”
君兮摇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这可是总裁的位置诶,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乱坐,要是被谁看到,岂不是要戴上谋权篡位的帽子。”
周泫御蹙眉,强调一遍:“这些文件很急。”
“可是……”
“你不敢谋权篡位,就敢违令不从?”
君兮啧啧嘴,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要是搁在古代,这两条罪都是要杀头的,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不如过过瘾再上断头台。
她走过去,他注视着她,让他忽然有了小时候被他捉住写作业的感觉。真不自在,不自在到她的心“砰砰砰”乱跳。
总裁的皮椅坐着的确舒服,可这舒服大概也仅限于她这样插科打诨的人,真正在高位的,能感觉到的怕多数只有高处不胜寒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