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里不复刚出上月镇时的雀跃，既不高兴，也不悲伤，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救不了所有人。
早该明白不是吗？能救他们的人，从来都只有他们自己。
就说上月镇，能有如今这番局面，除了冬里上任后带来的改变，还要归功于威廉执政时的安定。
对农奴实施的轻赋税，确保不会有人饿死，威廉又是天空骑士，保障上月镇的绝对安全。
这份安定长达十余年，让上月镇对尾月堡彻底归心，不然冬里的继任和统治，绝不会如此平平稳稳。
“领主大人，前方有情况。”一骑士禀报。
“不用理，径直绕过去，不想夜晚住在郊外的话，就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白鸥城。”冬里说。
“是！”
正如骑士所说，前方道路的一侧聚起一大圈人，不知在围观什么，只是隐隐传出怒骂声。
冬里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走在路上的人，基本都有事情要做，何必无端浪费时间。
就在众骑要越过人群时。
“老太婆，你说我拿了你的铜板，谁看到了？有谁能为你作证吗？”
“看，没有吧，没人替你作证，那我可就走了。”
一个无赖似的瘦子大力推开围观人群，想要逃走。
众人嘴里叫骂着，但这阻拦不了他。
“嘿嘿。”那名无赖面色欣喜，没想到一个老太婆能有这么多铜板，又能潇洒几天了。
刚钻出人群，迎来一道冷漠的审视。
无赖一惊，微微抬头，那是白马上的少年，一身贵气，身后是数位钢铁骑士。
他心道不妙，转身就跑。
“站住！”
一声极其冷厉的呵斥，赖皮不仅没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当我傻子吗？你说站住就站住。”无赖嘲笑道。
扑通！
无赖猛地摔倒在地，吃了一嘴的尘，门牙都磕掉一颗，真是奇了怪了，他不会平地摔啊。
脚踝处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无赖才发现他的双脚被寒冰冻住，他使劲地拔，却抽不出来。
“抓住他。”
一骑士步步靠近，无赖越来越慌，当盔甲的阴影笼罩住他时，他才知道自己彻底凉凉。
冬里打个响指，寒冰化为一摊冷水。
“饶命啊大人，你搞错了，真的不是我。”无赖狡辩道。
冬里自动屏蔽垃圾发言。
“搜！”
然而骑士并没有搜到钱袋之类的东西。
“说，藏哪了？”
无赖抵死不认，承认免不了被打，扛过这一顿揍至少还有钱拿，反正都要被打，为什么不拿钱呢？
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
冬里眼睛微眯，这无赖有点水平，在身上藏匿东西的手段挺溜，不过他有办法。
“把他举起来。”
骑士照做，他人高马大，一手就能把无赖提起。
“对准肚子，重拳出击。”
无赖惊恐地望着冬里，什么时候贵族竟这么爱较真。
砰！
吃了骑士一记大力铁拳的无赖，浑身都颤抖起来，身子蜷缩成虾米状。
一个小钱袋掉出来。
“把他扔出去。”
骑士把无赖朝路边一扔，捡起小钱袋向冬里复命。
袋子里有二三十个铜板。
冬里下马，在众人的视线里，走到那个老婆婆的身前，把钱袋交还与她。
老婆婆很感激冬里，连声道谢。
冬里郑重地应下，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位贵族应该做的事——向弱小之人伸出援手。
威廉是这么教他的。
真正的贵族，不是仗势欺人和横行霸道，在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同时，他应该有良好的文学素养，有合格的审美品味，有举止的仪式感，有起码的同情心。
有即使暂时落魄也拒绝堕落污秽的骨气和毅力。
具备以上特征，才是一名真正的贵族，得势便猖狂，那不是贵族，那只是暴发户。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我想用来给小孙子买礼物，他刚出生了，我很想见见他。”老婆婆笑道。
“这真好。”
离去时，老婆婆再次表示感谢。
有人看清骑士盔甲上的月牙徽记，便大着胆子上前问。
“请问您是月牙领主吗？”
“是的，我就是。”冬里转头回道。
那个男人显得很激动。
“您治下的上月镇，干净又美丽，人人都有面包吃，我正打算和家人迁居过去。”
冬里笑了笑，不去大城而去一个小小的镇，到底是说他笨还是有眼光。
“如果你真有此意，到上月镇行署申请，镇长纪伯会为你解决。”
“嗯！”
冬里率骑士走后，许多路人又围过来。
“真的吗？上月镇人人都有面包吃？”
“我有个邻居去过，他说的应该没错。”
“带我去瞧瞧吧。”
中午，骑士们寻了一处空地，取出干粮和清水，准备午餐。
冬里吃着面包，因无赖事件，他思索起上月镇的道德状况。
唉，自从当了领主，遇到什么事都能跟自家领地联系在一起，这是不是病呀。
关于无赖小偷，上月镇有，但只是极少数，平均道德水平维持在良好状态。
友善、朴实的农民占多数，人们有面包吃，不会想别的。
很多人本来都是善良的，生活把他们逼成了坏人，陷入困境的人动了歪念，尝到好处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习以为常。
越是贫穷的地方，混乱和邪恶也就越多，冬里绝对不要上月镇变成那样。
出神的冬里，忽然看到路上一个咬手指头的金发小男孩。
他在望着冬里手中白面包流口水。
那是他的妈妈吧，见孩子的行为引起冬里一行人的注意，赶紧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她牵起小男孩的小手，小男孩却不肯走，像是在街上的橱窗看到喜欢的玩具。
“别看了，等下妈妈给你买糖，好不好。”母亲说。
“妈妈，可是我好想出吃那个。”小男孩说。
母亲很为难，白面包怎么是他们吃得起的呢？她拒绝了小男孩。
小男孩很伤心。
“等一下。”冬里叫住了母子二人，“约翰，拿一块白面包给他们。”
“少爷，这是您的专属面包。”约翰犹疑道。
“厨房备了好几块，本来就吃不完。”冬里说。
冬里都发话了，约翰听命行事，把一块白面包递过去。
小男孩喜笑颜开。
“我怎么教你的，快向大哥哥道谢呀。”母亲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头。
“是是是。”小男孩笑着跑到冬里面前鞠了一躬，似乎有点怕骑士，又迅速跑回母亲身后。
“这孩子……”
母亲欠身向冬里致歉，平白无故拿人家一块白面包，下次得把孩子看紧。
冬里笑着摇摇头，白面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
“你们去哪？”
“我们去上月镇，他舅舅说那漂亮多了，让我带孩子去住一段时间，我也早就想去看看了。”母亲说。
冬里很惊讶，怎么出趟门，遇到的尽是往自家跑的人，不亲身体验一遍，他这个领主都不知道上月镇的名气有这么强。
待在城堡久了，冬里不能直观了解外界对上月镇的评价。
而今，有识之士都认为上月镇是滨海地区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