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望着平遥远去的背影,扬鞭对着身边的护卫沉声下令:“追!”
连日的追赶,不仅是金枝玉叶的铃铛公主,甚至连身边带着的护卫都已疲惫不堪。然而,不知是否是平遥有意为之,他们似乎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平遥身后,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追不上,却也不至于跟丢。
仿佛是被人玩弄了一般,铃铛心中暗暗不爽。
而皇兄派遣的后续支援却迟迟不到,眼看就要出祁国边境,这倒是追也不是,放也不是,铃铛心中愈加焦急。
这一夜,平遥就近挑了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歇脚,铃铛也领着十几个护卫在离寺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休息——除了这棵大树,方圆十里内再无可荫庇的事物。
现今正值四月初,再加之祁国地处偏远的北方,入夜后的春季仍是颇为寒冷的。铃铛遣了几人在树荫下堆起柴垛,升起篝火,就着昏黄的火焰烤着,方暖和了些。
不巧的是,过了没多久,正当铃铛昏昏欲睡时,天竟下起了蒙蒙细雨,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更有加大之势。雨水透过树荫,滴落在烧得发红的木柴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渐渐的,熊熊的火焰一点点弱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星星的火苗残留在柴垛上。
铃铛一直躲在树荫下,衣衫不曾如何打湿,只是守在外圈的护卫全身都淋得湿透了,再加上寒夜阴冷的北风,身体愈加感到寒冷。
铃铛望着不远处亮着火光的寺庙,咬咬牙,带着护卫向寺庙走去。
凭她本身的意愿,是不太情愿靠近平遥的,没有理由,只是直觉告诉她,太危险!只是今夜的情况,容不得她选,若是带着这群护卫在雨中淋一夜,只怕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她只能进寺庙。
铃铛忐忑不安地走进寺庙,见平遥正盘膝坐在篝火旁的干草上,暗红的火焰映着她如玉的脸颊,显得幽远而静谧,有种说不出的安逸唯美之态。她对着铃铛微微笑了笑,“随便坐,小公主。”
铃铛露出一抹纯真俏皮的笑容,“桃木姐姐!”
“小公主,这种游戏我已经玩腻了,可以不要再装了吗?”
铃铛静静凝视了平遥一会,缓缓走到篝火旁盘膝而坐,淡然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是指我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你并不如表面这般天真活泼吗?”平遥捡起一根树枝拨了拨柴垛,火燃得更旺了,“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了。也许你还太年轻,所以感觉不到,心思重的人要想装纯是很困难的,因为这里不像。”平遥用手指了指眼眸,温润幽暗的眸子宛如一潭碧水,深不可测。
铃铛轻叹一声,“原来早就露馅了!你一直与我假意交好,不过是想通过我逃离王府罢了,是吗?”
“你很聪明,真像十年前的我!”
“那这又算什么?你明明可以把我们甩掉,却一直故意放慢脚步,让我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你身后?”
平遥赞赏地笑了笑,眸中略有些惋惜之意,“原来知道我是故意让你们跟着的!真是聪明啊,只可惜太傻了,性格也太要强,不肯服输,所以……明知是陷阱,还要跟来。”
铃铛的视线紧紧盯着平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独自一人逃离,路上必然会遇到萧敬之大肆的追捕,想必会有很大的麻烦。但倘若有个人质在手上,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人质?”
平遥点点头,“不错,我想,应该没有比祁国小公主更好的人质了!”
铃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又沉寂了片刻,她忽然转身吩咐身边的护卫,“你们都先回去吧,回王府或是到援兵的队伍中去。”
“小公主!”护卫们大惊,明知这女子是要要挟小公主做人质,他们又怎能轻易离去?
铃铛沉声命令道:“快走!”
平遥见状微微笑了笑,淡淡道:“你们还是听小公主的话,快快离去吧。反正你们留在此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不定到时惹怒了我,还会被我杀了,倒不如赶快回去与救援队伍接应,告诉救援队我们的行踪,以及我用小公主做人质的阴谋。”
那几个护卫听着觉得有理,再加上铃铛一再严肃下令,便纷纷离开寺庙,冒雨骑着马绝尘远去。
铃铛看着护卫远去的身影,道:“你似乎有恃无恐啊?”
平遥笑了笑,“有小公主在,我怕什么?”
铃铛听了便不再说话,静静地围着篝火添柴。而平遥似乎也有了些倦意,又到墙角拾了些干草,铺在地面睡下了。
平遥静静地睡在篝火旁,均匀的呼吸浅浅漫开,面容安宁而恬静。铃铛见平遥似乎有熟睡的迹象,便悄悄从鲜红的鹿皮小靴中抽出一把镶着宝石的精巧匕首,晃着明晃晃的刀锋缓缓向平遥走去。
“怎么,小公主晚上不喜欢睡觉,喜欢耍刀子玩么?”
铃铛被平遥略带笑意的语声吓了一跳,心想这人难道睡觉也睁着眼睛么?心里却暗暗警惕起来了,她抿抿嘴,收回匕首返回原地,学着平遥在地面铺上一层干草睡下了。
又连续赶了几日路,两人已至沧澜江边。
前来的追捕支援队伍是由萧敬之亲自率领,这一点连平遥亦未曾料到,眼下正是祁国国内夺嫡的关键时期,按理说,萧敬之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的。
平遥望着紧跟在身后,又不敢轻易上前的救援队,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也不知萧敬之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铃铛还是为了自己……再联想到自己为了雪儿不顾南朝大局,孤注一掷地前往北朝,对萧敬之的做法似乎又有了一点感同深受的惆怅,只不过……再如何的同情怜悯,都软化不了她那副早已坚硬如铁的狠辣心肠!
平遥与铃铛比萧敬之早一个时辰到达沧澜江。
利用这一个时辰,平遥从铃铛身上取下一枚通透莹亮的玉佩,前往当铺贱卖了五千两纹银,买下了沧澜江边所有的船只,又雇佣劳力将所有的船只底下都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洞,搁浅在岸边,唯独留下一艘完好的小船,漂浮在岸边。
做完一切后,平遥便带着铃铛坐在小船上,等待循迹追捕而来的萧敬之。
“你之所以做完这一切,带着我在这小船上等我三皇兄,到底有什么目的?把我扔下,趁着人还没追来赶快离开,岂不是更好?”
平遥笑了笑,“我之所以这么做,其一是想将你安然交至萧敬之手中,以防中途出什么意外,到时背上个杀害祁国小公主的罪名,只怕萧敬之无论如何也得追杀我到天涯海角了!其二,我必须与萧敬之做个了结,解决后续的麻烦。我这个人啊,最怕麻烦了……”
“你就不怕我三皇兄一旦追上了,不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