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柏也不敢打扰两个孩子休息,便在门口盯着,舍不得挪开半步。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不由的让他想起了傅九卿的小时候。
小时候的他,因为身子不好,所以不爱说话,对谁都是冷冷的,后来干脆跑了出去,那段日子,真是傅正柏最难熬的。
日夜悬心,不知生死。
如今,都好了!
傅九卿安然无恙,不但恢复了身份,还当了北澜的摄政王,其后又携靳月归隐,得了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女,真真是圆满急了。
往事历历在目,宛若就发生在昨日。
一直到了天黑时分,傅子音率先醒转,揉着咕咕叫的肚子,睡意惺忪的搓揉着眼睛,“哥哥?哥哥我饿了!”
傅子宁已经醒了,这会正坐在软榻上歇着,“我也饿了!”
“都醒了?”傅正柏一招手。
管家领着人,将饭菜悉数摆在桌案上。
“两位小主子,可喜欢?”管家笑问,“也不知道两位小主子喜欢什么,便照着咱们京都城的特色美食,给两位做了一桌,若是吃着欢喜,明日点一点。”
傅子音笑盈盈的扬着唇角,“谢谢阿公!”
“你叫傅子音?”傅正柏坐在桌案旁,“你叫傅子宁?”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傅正柏。
“我叫傅正柏,我是……”
说到这儿,傅正柏愣了愣,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呢?你们父亲的养父?
“爷爷!”傅子音和傅子宁异口同声。
这一声称呼,让傅正柏笑逐颜开,红着眼抚过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乖!看着你们,就像是看到了你们的父亲小时候,那时候的他,是爷爷见过的,最好看的孩子。跟你们一样,白白嫩嫩的,一眨眼,他的孩子都长大了!”
“爷爷!”傅子音笑道,“我们知道您!”
傅正柏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知道我?”
“是啊,爹和娘经常提起,还有姥爷也会说,当年要不是爷爷,爹肯定活不下来,也娶不到娘亲,是因为有了爷爷的庇护,爹才能有今日,才能有我和哥哥!”小丫头嘴甜。
傅正柏心里美滋滋,就跟吃了蜜一般,欢欢喜喜的瞧着这两个小娃娃,就跟粉团捏的一般,白净可爱又乖巧,关键是这股聪明劲儿。
“你们的爹,小时候很聪明。”傅正柏给两个小的夹菜,“多吃点,吃饱了能暖身。这几日下了雪,外头冷得厉害,你们这一路上太累,得好好补一补。”
傅子音笑着点头,“谢谢爷爷。”
“爷爷,宫里什么情况?”傅子宁问。
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
若不是傅子宁这么一提醒,傅子音还真的光顾着吃,忘记了自己来干什么的,当即竖起耳朵,眼巴巴的盯着傅正柏。
傅正柏心神一震,唇角的笑容稍减,“宫里的情况有些复杂,可能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先吃饭吧,吃完饭爷爷再告诉你们。”
闻言,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乖乖吃饭。
吃过饭之后,管家让人把剩菜剩饭都撤了下去,又着人去准备了果茶和糕点。
“你来说吧!”傅正柏也是刚刚赶到,有些事儿还真是不清楚。
管家点了点头,“两位小主子不要着急,老奴慢慢与你们说。”
傅子音有些着急,却被傅子宁拽了一把。
“您慢点说,不着急!”傅子宁说。
管家点点头,“如今宫里的情况不大好,太子前几日似乎有了起色,但是这两日又开始昏迷不醒,宫里头闹得厉害,群医束手无策,连带着皇后娘娘都哭了两日。”
傅子音眼角微红,“小白病得这样严重了?”
“先别着急。”傅子宁忙道,“还有吗?”
管家又道,“现如今整个东宫戒严,皇上的招医榜文还挂在城门口,就是……就是没法子,太子殿下自小身子便不大好,据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痼疾,所以要治起来,极为棘手。若是真的可行,这么多年,太医院里那帮太医,不早给治好了?”
言外之意,这次怕是不太好了。
傅正柏也是这个意思,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现在进宫,无疑会招惹上是非,万一太子有什么好歹,到时候落在他这两个心肝小宝贝身上,那可怎么好?
“既然宫里都这样了,你们还是别心心念念着要进宫。”傅正柏自然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为的就是宫里那位小祖宗,“宫里有太医在,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你们且在家中多待些时日。等宫里的事儿安稳下来,再进宫面见不迟!”
若是宫里那位扛不住了,那也是宫里太医失职,怎么都不会算在傅家小兄妹身上。
“我要去见小白!”傅子音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的盯着傅子宁,“哥哥,我就是为了小白生病来的。”
傅子宁没说话,虽然年纪小,但对于傅正柏的话,却还是听得清楚明白的。
“你们……”傅正柏愕然。
这两个小脾气,倔得时候也是像极了傅九卿。
“爷爷,我要进宫!”傅子音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告诉傅正柏,“就算小白病得很重,我也要进宫去见他。爷爷,我就是为了小白来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他的!”
傅正柏叹口气,“丫头,不是你嫌不嫌弃他的问题,而是太子有疾,自有太医院的人伺候着,你进去也帮不到忙,万一伺候不周,难免会惹出大祸来。你要知道,帝王家与寻常百姓家不一样,若有闪失,会掉脑袋的!”
“爷爷,我不怕!”傅子音摇头,“我想要见小白,就算掉脑袋,我也想见他。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得信守承诺!”
说着,傅子音将怀中的玉珏取出。
傅正柏眉心紧蹙,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谁说童言童语,稚子之言不可信?谁说孩子之间没有承诺?这两个孩子,不远千里赶来,就是为了兑现承诺,足以让多少成年人汗颜?
“爷爷!”傅子音道,“这个东西,能让我随时进宫。”
这点,她之前就听清楚了。
父亲母亲和姥爷说起的时候,她可都记在心里呢!
“音儿。”傅正柏幽然叹口气,“你可要想清楚啊!”
傅子音点头,很是肯定的告诉傅正柏,“爷爷,我想得很清楚,正是因为想得清楚,所以我不远千里赶来,悄悄的离开家里。爷爷,我想见小白,他是你们的太子,却只是我一个人的小白,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好,爷爷支持你!”傅正柏瞧着她稚嫩的小脸。
明明只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的义正辞严,让人无法辩驳。
“谢谢爷爷!”傅子音抱住了傅正柏的脖颈,“爷爷真好!”
傅正柏苦笑,“爷爷只希望你们高高兴兴的,平平安安的。”
“嗯!”傅子音点头。
烛光里,笑靥如花。
连夜入宫,也是一桩好事,白日里人太多,难免会惹出什么岔子,若是夜里倒是另当别论。
傅子宁怀揣着心事,此行势必要陪着妹妹一道进去。
宫门口的侍卫自然是要拦着的,这个时辰了,宫门早就下钥,除非边关八百里加急,否则是叫不开宫门的,至于偏门处……
侍卫瞧了瞧手中的玉珏,心知这不太像是假的,但又不敢轻易下结论,把人放进去。
“这真的是太子殿下的玉珏。”傅正柏挡在两个孩子面前,“请诸位官爷通禀一声,就说是远道而来的两个小朋友,想必太子一听便知。”
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提及傅家和元禾公主四个字,皇帝与这位公主之间的嫌隙,众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知道的。
不敢说,不能说!
“等着!”侍卫转身就走。
沈林收到玉珏的时候,委实愣在了当场,“这东西从何处而来?”
“一位老者送了两个孩子过来,此刻人已经在宫偏门,说是远道而来的两位小朋友,太子殿下一听便知!”侍卫老老实实的回答。
沈林撒腿就跑,白日里他刚刚点了几个心腹,沿途去相迎接,谁知这两个小东西居然自己跑进了京都城,而且,还到了宫门口。
真是了不得!
了不得!
到了偏门,沈林喘着气,不敢置信的瞧着两个披着斗篷,站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慌忙接过底下人的伞,遮了过去,“小公子,小姐!”
傅正柏立在那里,面色铁青,“大人!”
“爷爷,您先回去吧!”傅子宁转头道,“沈大人会带着我们进去的。”
傅正柏摇头,“爷爷哪儿都不去,就在马车上等着你们,若是你们出来了,就来这儿找爷爷,好不好?”
傅子宁皱了皱眉,“爷爷,这儿冷!”
“有你们,爷爷心就暖了,不冷!”傅正柏退后两步,毕恭毕敬的冲着沈林行礼,“还望大人能照顾我两个孙儿,若是有什么事,尽快通知草民,草民会在这里等候消息。大人的大恩大德,草民没齿不忘!”
“不必如此!”沈林馋了一把,“沈某分内之事。”
傅正柏站在雪地里,瞧着沈林撑着伞,带着一小队人,将两个孩子圈在中央,慢慢悠悠的朝着宫道尽处走去。
夜色风雪,宫灯摇晃。
灯影合着雪影,斑斑驳驳落了一地。
“老爷,您去马车上待着吧!”管家轻声道,“小公子和小姐会好好的,您只管放心。宫内有皇后娘娘,有太后娘娘,两位小主子不会有事!”
傅正柏瞧着空荡荡的宫道,愁眉不展,“我这一刻瞧不见,心里都悬得慌。”
“进去吧!”管家推开了车门。
傅正柏依依不舍的钻了进去,但愿孩子们不会有事。
对于皇宫,不只是傅子音,连傅子宁都觉得好奇,高高的墙,走不完的宫道,漂亮的宫灯随风摇晃,还有这排排站的侍卫,一个个都是腰间佩刀。
“哥哥?”傅子音往兄长身边缩了缩,“我瞧着他们好害怕。”
傅子宁深吸一口气,“之前不是斩钉截铁,无论如何都要去见小白吗?怎么,现在就怂了?若是如此,那我们现在就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子音撅着小嘴,“我只是觉得他们人太多,万一真的跟爷爷说的那样,对我们……你怕是跑不了。”
傅子宁轻呵,“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因为被围在中央,两个孩子倒是不觉得太冷,人气足了,反而暖和了不少。
沈林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在耳里,不由的低笑了一声,真是童言童语,他们这帮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宫中内卫,若真的要动手,两个孩子还能跑?
何况,他们也不屑对孩子动手。
尤其是这两个孩子,分外的漂亮可爱。
“沈大人,还要走多久?”傅子宁问。
沈林笑了笑,“就在前面。”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他侧过脸冲着身边的侍卫低语了一句。
侍卫点了头,急急忙忙的跑开。
傅家兄妹对视一眼,心里忽然有些慌了,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天空下着雪……隐约想起了表舅舅那一句:月黑风高,杀人夜!
“哥哥,还好今晚没月亮!”傅子音捂着嘴小声的说。
傅子宁的眉心,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