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何时放下了暖壶,捧着沉重的肚子,走到了楼道口,“殿下,送我回去吧。”
傅君兮不知该怎么送,扶她算不算越距,手臂正僵在她身后跃跃欲试时,于菱月忽然皱紧了眉头,双手紧紧的捧着肚子,蜷起了身子。
傅君兮再顾不上什么规矩,扶住了她的肩膀,焦急的问,“怎么了?”
于菱月摇了摇头,深呼吸之后掰开了他的手,试着自己往下走,可没两步,又抓紧了扶手缩起了身子,整个人崩得很紧。
傅君兮吸了口凉气,将她打横抱起,于菱月下意识要去挣脱她。
“别动!”傅君兮手劲一紧,“现在不是你逞能的时候,人都在前堂看热闹,从这里到你的院子没有人。就算看到了,谁敢说一句闲话,我要他死。”
他急促又镇定的说完,于菱月不再挣扎,只拽紧了他的衣襟,满额冷汗顺颊淌下。
他抱着她下了观景楼,穿过了梅林,这个女子本是很轻的,毕竟多了这么个肚子,稍沉了些,路也有些远,未到院中时他的手臂就酸得发胀发疼。
于菱月稍挣了下,就从他身上下来,却没松开他的衣襟,低声道:“扶着我就好。”
一进院子,正聊得欢快的楚寻风和宝娟齐齐起立,“怎么了这是?!”
傅君兮急躁的踹开了屋门,“她要生了,快去请产婆和大夫。”
他两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傅君兮把她放在床上,帮她脱了靴去扯被子,突然发现了什么,盯着她头下的那一个单人枕头出了神。
于菱月虽痛着,意识完完全全的清醒,她慌忙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秦修不用枕头的!”
傅君兮疑惑的看着她,漆黑的双眸幽深莫测。
于菱月又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找的不对,太子与秦修相识十数年,自当知道他用不用枕头。
她又道:“秦修每次来都是自带枕头的!”
见她这番费劲狡辩的样子,傅君兮的心间像是开了一片海棠花,令他灿烂愉悦。
他浅笑着给她戴上了被子,捏袖替她擦了擦额边的汗,轻声道:“我竟没想到是这样,你们连逢场作戏都没有,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吗?”
他只是调侃的话,于菱月惊愕得睁了下眼,突然踹息声逾发急促,抓住了他的衣襟,眼眸紧锁着。
“怎么了?”傅君兮任由她拽着,轻声问。
她的眼泪突然一泄如注,泣不成声,“不要杀我的孩子,不要……”
近乎央求的声音,令他不知所措。
傅君兮蹙了下眉间,冰凉的手去擦她的眼泪,无奈道:“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我不会,我哪怕再嫉妒也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
她的眼里却仍有说不出的惊恐。
傅君兮想得深远了些,又道:“哪怕你将来真的做了谋逆的事,我护下这个孩子,不让别人伤他。”
于菱月终于放开了他的衣襟,侧着身蜷成了一团,咬着牙拼命的不让自己叫出声。
傅君兮不知所措的坐在床边,嘟囔了句,“产婆怎么还没到,你们都不准备好的吗?”
“今日府里大喜,上上下下连同产婆大夫都去喝了喜酒,日子没到……”
张嘴说话的空当,她到底没忍住,痛呼出声。
傅君兮把手塞了过去,送到她嘴边,“咬这个。”
于菱月愣怔了下,随之毫不犹豫的一口下去。
傅君兮猛得吃痛,愕然睁大了眼睛,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女子在这种时候竟然毫不客气。
只是她终究没使全力,虽叫他吃了痛,但却没见血腥。
几个产婆和秦修是一块儿到的。
一身红艳新郎服的秦修急匆匆的赶来,进屋的那一刹间整个人都僵化了。
他看到傅君兮守在她床边,手被她叼在嘴里,活脱脱像守护妻子生产的相公。
于菱月看到秦修的那刻,缓缓松开了口。
产婆也发了话,“男人都出去。”
傅君兮视若无睹的从秦修面前走过,出了屋子心肝颤了颤。
这些宾客们看完拜堂,刚入宴席筷子都没动几下,就听说秦修的妾要生了。
这是秦家的长孙,亦是大事一件,大家争先恐后的赶来一睹,却瞧见太子殿下从这位妾室的闺房里出来。
傅君兮彻底黑了脸,这些宾客更尴尬,大气都不敢出。
秦太师晚来一步,礼道:“殿下你也在在这儿。”
傅君兮点了下头,坐到一边石椅上。
秦修也相邻在另一张石椅上,两两相对了一眼,傅君兮想起那床上孤零零的单人枕,突然心情大好,隐晦不明的朝他笑了笑。
秦修意识到了什么,脸忽得沉了下来,双眸宛若一潭死水了无生机。
气氛尴尬无比。
楚寻风尬笑着替太子解释,“殿下正在梅林中逛着呢,就听见有一女人求救声,原是这位妾室要生了,殿下就扶她进了屋子。想是快生孩子的人了,就没有忌讳。”
众人恍然大悟的点头,没来由的惭愧起来,都是临产的人了,屋里呆呆能咋的?
秦太师摆了摆手,“都散了吧,一时半会儿未必能生出来。各位还是吃好玩好,生了再给大家报喜,恕老夫招待不周了。”
“没事!今儿个该是双喜临门,祝太师喜得大胖孙子!”
“祝太师喜得贵孙!咱们继续喝酒去了!”
很快,院里安静了许多,秦太师等了一会儿也陪客去了。
一石桌三椅,分别坐了傅君兮,楚寻风,秦修。
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了进去,里头折腾的声音牵着两人的心。
楚寻风盯着秦修,盯着盯着突然道:“你的新娘子和宾客都还在等你呢,杵在这儿做什么?”
秦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我妾室的院子,我妾室生孩子,你们呆在这里做什么?”
楚寻风被呛住了声,焉下声来,拧眉思索着该如何回怼,可想来想去又觉得秦修说的不无道理,这是他的妾室,他们杵在这儿干嘛呢?
楚寻风略微无助的看向傅君兮。
傅君兮倒是一点儿没把秦修的话放在心上,但见楚寻风有掐架的意思,他就勉力助了一把火。
“这位妾室屋里倒是清汤寡水的,只有女子和小孩的东西,绣枕也只一个。”
言下之意是,这屋子并没有秦修住过的痕迹。
秦修抽了下嘴角,声音渐无底气,“她喜欢一个人睡。”
“是吗?”傅君兮低笑了声,看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本就不认为这两人间有多深的感情,哪怕有孩子,只是他原以为到底有了孩子,至少时常同床共枕。毕竟从前阿月……
秦修胸膛起伏得厉害,这近乎嘲弄的目光,仿佛是在告诉他,菱月并不喜欢一个人睡。
秦修避开了目光,硬着头皮道:“同房我难保自己不碰她,所以我就没再留宿,生下来后就不必再忍了。”
傅君兮心中咯噔了下,没来由的说:“幸亏她胆子大,雷雨也不怕。”
秦修顺势道:“她这样的女子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