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梁致瑞是什么人?他是看着顾诚玉长大的,虽然中间缺席了三年,但梁致瑞对顾诚玉的秉性更为清楚。
不然,当初也不会有将外孙女说给顾诚玉的想法。
“我了解皇上,但我也同样了解你。说吧!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诚玉被梁致瑞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梁致瑞竟然对这件事这般敏锐。
良久,他才开口将此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梁致瑞听后半晌都没再言语,顾诚玉有些担心地看了对方一眼。
就怕老师钻了牛角尖,又自责和难过起来,这对老人家身子很有妨碍。
梁致瑞重重叹了口气,“当年老夫收你做弟子之时,还当你只是个聪慧的农家子。如今你刚入官场,就成为了从五品官员,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老师不但没帮上忙,还总给你拖后腿,老夫愧对你啊!”
他扶着书案慢慢坐下,脸上满满都是颓丧。
他梁致瑞何德何能,竟然收了如此聪慧又尊师重道的弟子。
倘若当年顾诚玉没拜他为师,凭顾诚玉的本事,朝中的官员谁不想成为他的老师?
有了老师的提点,再加上人脉,顾诚玉何愁日后不能前程似锦?
而他呢?已经致仕的糟老头子,就连举业上,都没能帮上多少。
说到底,就是学生太有能耐,让他这个做老师无用武之地,更是惭愧不已。
做老师的即便帮不上任何忙,但也不应该成为拖累。
见梁致瑞又开始自责,顾诚玉连忙上前安慰。
“老师!您重新为官与弟子其实关系不大,弟子还没能耐到能左右皇上想法的地步。”
顾诚玉叹了一声,又道:“再说,您这是从一品的官职,弟子才是从五品,谁沾谁的光还用得着说吗?”
“老师已经年迈,不想再回朝堂。明日老夫就进宫,亲自面圣,推掉这门差事。”
梁致瑞看着少年莹润的脸庞,说出了让顾诚玉既感动,又敬佩不已的话来。
“老师!既然皇上已经开了金口,那您再去说,未免显得不识抬举。再说就算您辞了这差事,学生答应皇上的事儿也不能再反悔了。”
顾诚玉上前按住梁致瑞的肩膀,这个老人虽然不是他的父亲,但他心里早就将对方当成父亲一样尊重了。
顾诚玉还在科考之时,梁致瑞不但倾囊相授,且在生活上更是对他关怀备至。
这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学者,更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于他来说,其实和他亲爹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与眼前这位老者来得多,梁致瑞算是他人生路上的指明灯。
“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皇上,皇上的用意你不会不明白?老师会成为你的拖累,日后你做事难免束手束脚。只要为师一日为官,就脱不开皇上的桎梏。”
梁致瑞的双眸微微湿润,对皇上如此行径感到失望和愤怒。
心中无限后悔当初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反而忽略了自身。一心为公,最后换来了什么?
“老师为何将事情想得这般严重?您只管悉心教导太子,朝堂之事您又不插手,皇上就是想找您的错处,也无从下手。至于学生,您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自夸,既然我能让皇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我升为从五品,那我自然有能耐应付皇上。老师,你要相信学生。”
顾诚玉这么说也不仅仅是宽慰梁致瑞,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他可不会就这么屈服,皇上和太子若是逼迫与他,那就别怪他与其他皇子暗度陈仓。
世间大道千千万,总有一条能达到终点。
“再说,您成为当朝太子太师,学生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走出去,谁不高看我一眼?学生可是还等着借您的名头,好好威风一把呢!”
顾诚玉龇牙一笑,终于将梁致瑞成功逗笑了。
“你这张嘴就是死的也能说成活的,难怪连皇上你也能哄得住。如此油嘴滑舌,也不知是像了谁。”
梁致瑞也不再矫情了,他不能辜负学生的好意。
“也罢!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这太师一职是不当白不当。等为师日后入了官场,咱们共同抵御外敌。谁想对付咱们师徒,咱们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梁致瑞这一刻心里做了决定,他决不能再连累小弟子。
小弟子说得不错,他成为从一品的太师,对小弟子也不是没好处。
最起码人家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对小弟子高看一眼,不至于被人说是毫无根基的农家子弟。
至于另外三个弟子,只是师兄弟,梁致瑞也没指望三人能对顾诚玉多照拂。
大弟子尹坤还好些,顾诚玉和他常来常往,关系还算密切。
二弟子吴安没什么能耐,他只求吴安在官场上不出错,就算一辈子只是个正四品,那也没什么,只要顺顺利利就成。
当然,让吴安提携瑾瑜,那便是奢望了。
至于三弟子何继胜,梁致瑞叹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管,而是对方对他的芥蒂太深,他就是想管,人家也不会领情。
“大树底下好乘凉,那学生就等着老师为学生遮风挡雨了。”顾诚玉哈哈一笑,心里松了口气。
他容易吗?给老师谋了个官职,老师也高兴不起来,还得他哄着接受。
不过,谁叫梁致瑞是他的老师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和亲爹一样重要。
望着窗外园子里的残花败柳,顾诚玉突然觉得这园子太萧条了些。
“老师,上次我说给你的院子里移些腊梅和山茶过来,您一直不让,还说这样比较有意境,如今您总不能再决绝了吧?”顾诚玉笑着打趣道。
梁致瑞愣了愣,也起身走过去,看向了窗外,接着便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是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
两人相视一笑,淡淡的温馨充斥在两人之间,让正好赶来的宁氏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老爷!你们可是谈完正事了?那咱们就来说说亲事吧!”
宁氏进了屋子,将桌上的茶盏换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