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望舒果然还醒着,她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地面,见是严恪回来了,急忙凑上来,想抱他却又瑟缩着收了手,生怕碰到他胳膊上的伤,便只是把头埋在严恪胸口,闷闷地说话。
  望舒声音里尽是委屈,明明担心心疼得要死,嘴上却还不饶人,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那怎么可能呢,”严恪把下巴轻抵在望舒头顶上,轻抚她的后背,温柔安抚道:“我媳妇儿还在房里等着我,我怎么可能不回来了。”
  明明受伤的人是严恪,吓坏了的却是望舒——她自幼生活在瀛洲城,纵使再不如意也确是林家的二小姐,平日里跟林家人吵骂两句便已经是顶天的波澜了,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严恪浑身是血垂着胳膊踏进门来,只肖一眼,望舒便觉得那画面怕是会一遍又一遍出现在自己的梦魇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是你真的吓着我了,”望舒自言自语般地呢喃,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
  “还诓我,说是自己从山坡上摔下去的…以为我是傻子吗?我才不会信。
  “这次是胳膊上伤了那么大一块,流血流得嘴唇子都发白了,下次呢?下次你再给带个什么惊喜回来?我是不是也只能受着了?
  “这才刚领了职,就出这样的事情……
  “去做什么了,也不跟我讲。我又不会拦你…若是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太过平淡,还心心念念着之前叱咤风云的时日,你倒不如休了我,让我断了念想,省得我天天为你担惊受怕。”
  望舒越说越难过,那语气里的委屈都要溢出胸膛了,嘴上是在怪着严恪,心底里——却是反反复复都在骂自己。纵使在家里严恪什么都依着她、其他人都敬着她,可他们却又总是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自己长处深闺,严恪久经沙场,对严恪而言稀疏平常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奇异惊险到有如传奇故事。
  今晚,受伤的是严恪、帮他清理伤口的是小牧、帮他上药的是荣祁,所有人都那样镇定且有条不紊,只有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光是看一眼那伤口都吓得几欲晕厥,小腿都跟着发软。
  自己不通医术,没上过战场,射一个时辰箭身子都要酸疼叁四天,看见严恪受伤只会哭,像个废人。
  ……怎么想,自己跟他们也不是一路人啊。
  越想越难过,望舒只觉得从没有像今晚这样挫败、这样无能为力过。
  没听出来望舒言语里的委屈和无助,严恪只以为望舒是在嫌着在自己心不安定、大晚上还往外面跑、惹一身伤回来、还说他“怀念着之前叱咤风云的时日”,不免觉得有些无奈——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怎么能这样想他。
  只是思来想去,严恪觉得今晚的事情还不能告诉望舒,一来他不想解释为何自己要出手伤人——若不是他打得狠重了些,那人也不至于被吓到放了聚义令、引得山贼倾巢而出,让自己挂了彩;二来,若是林府真与那匪窝有什么勾结,那怕是要入狱的大罪。为保望舒无恙,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
  躺在床上,望舒不说话,只伏在严恪胸前听他蓬勃的心跳声——砰砰、砰砰,莫名的让人心安,只是揣着心事,望舒却睡不着——她原以为自己该是离严恪最近的人,现在却又觉得,对于面前这个男人,自己像是一点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