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错过了宿头。
彭绌显得高度紧张,令找了个易守难攻的位置安营扎寨。
好在这些人假假都是军籍上的,彼此呼喝着,模仿着,学习着,终究还是把帐篷支起来,火堆点起来,岗哨布置好了。
元司马激动地紧紧跟着皇甫侍卫长,喋喋不休、事无巨细,将一应该注意的事项问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彭绌一直紧绷的身体和面皮,秦煐也觉得手心冒汗、指尖发麻。
“哎我说。”彭吉见不得他随时都要跳起来的德性,凑过来跟他聊八卦,“刚才那妞儿呢?”
秦煐果然轻松了一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安贞哥,你现在贼头贼脑的样子特别不像伯爷的亲儿子,你是捡来的吗?”
彭吉瞪圆了眼睛一记右勾拳,被秦煐轻松躲过。
“那种人,虽说饵后头跟着线,拽一拽兴许能摸着幕后的人。但委实太蠢,留在咱们身边是祸害。我让云声送她回家了。”秦煐轻描淡写。
这个事儿,无论如何还是要跟彭吉等人交代一声的。
“回家?”彭吉先拧了拧眉,忽地恍然。满脸惊讶,上下打量秦煐一番,眼光大亮。
一拳捶在他肩窝,随即亲热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小子!行啊!我和我爹还担心你碍着你老师的情面怜香惜玉下不了手呢!”
秦煐哼了一声,同样压低了声音告诉他:“我老师可不是那种假道学!当年我老师的幼子被害,他那个便宜庶弟沈信诲胡搅蛮缠,竟然还想让他帮忙活动升官。我那老师可是这样答的:你两个女儿给我儿子生殉,我就去给你求官!”
彭吉听了咂舌不已:“绝想不到!一向温润如玉跟没脾气一样的沈侍郎,还有这么霸气的时候!”
秦煐斜他一眼:“没脾气?我老师的脾气,比我姐还大!”
说到临波公主,彭吉眼中闪过异色,不由得垂下眼帘,片刻,又贼兮兮地笑着问:“若说起来,你姐在外头的名声可是相当不错的。你怎么竟然还说她脾气大?”
大约是说错了话,秦煐有些不自在,拉开彭吉的胳膊,想要走开:“她管我的时候当然脾气大……”
彭吉笑了起来,追着秦煐刨根问底:“也对。我娘管我和我舅舅的时候,那脾气大的!就差亲手拿藤条抽了——你捱过你姐揍没?”
少年的手下意识地捂了捂肩膀,越发不高兴:“小时候调皮捣蛋,当然捱过。难不成你还没捱过?!”
两个人唧唧哝哝地说着,一个追一个逃。
众兵士看着他两个的样子,紧张情绪倒松了三分,彼此对视笑着示意。
“我说,太子和卫王可比你姐没大几个月,他们成亲这么久了,你姐的婚事呢?”彭吉的话有点儿没轻没重了。
秦煐不悦地推了他一把:“你管得着么?”
“别介啊!我可是知道,你姐才十岁,就被邵家求亲。不是她当时直接去了寿春宫跪了两个时辰,这会儿怕都是俩孩子的娘了……”彭吉看着秦煐的俊目赤红了起来,忙又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
“邵舜英可是还没娶亲呢。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有没有熄了这个心思?何况周大闹的那一出谁不知道啊?大家不说而已!
“咱们俩如今这个交情,我才替你操心。若是旁人的姐姐,我管她去死!”
秦煐默然下去:“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让我姐安安生生地嫁个好人家,后半辈子平安喜乐地过日子,有人疼她帮她,就行。”
彭吉同情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可你姐是公主啊……
“你还记得我说的曲伯爷被蛮族公主惦记的事儿不?
“新罗国那样儿的,咱能一口气打十个,所以陛下能换了人家的公主娶回来。可要是换了北边的蛮族呢?
“和亲是老规矩了,历朝历代都有啊。
“——你还不赶紧想辙给你姐找个好归宿?”
秦煐皱起了眉头,转向他,怀疑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彭吉语塞,忙笑着推搪:“没有没有!”
“安贞哥,我是不是特别好骗?”秦煐的眼睛公然眯了起来,双手捏在一起,卡巴卡巴响。
彭吉左右看看,拉了他离人群更远了一些,悄声道:“上回咱们说到曲伯爷,你还记得吧?
“因为封地离得近,我们两家来往挺多。前几天,乐安那边转了一封信过来。曲伯爷让告诉我爹一声,他要入京了。”
秦煐看着他。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蛮族那边的公主看上了曲伯爷?那是因为,曲伯爷打仗时,脸上最是彬彬有礼,可智计百出!塞外那开阔的地方,阵法摆开,就蛮族那群脑子不值二两沉的傻子,哪儿是他的对手?怎么打怎么输!所以,他们最怕的就是曲伯爷。
“这些年,那边都是冯毅驻扎。开始还镇得住,可三五年前开始,大家都休养生息了过来。蛮族的小股人马侵扰不停,冯毅有点儿忙乱。去年年底上了折子,要求新式的军备,你还记得么?”
彭吉轻轻地也推了他一把。
秦煐想起那阵子建明帝脸上的阴郁,不吭声,却缓缓点头。
“我爹猜着,陛下大约是要让曲伯爷去那边了。”彭吉低声说了结论。
“既然已经定了要打,那还关我姐什么事?”秦煐的目光仍有犹疑。
“你傻啊?”彭吉又推了他一把,“朝上永远都是主战主和两派!蛮族早先有过和亲的提议,现在那些人肯定会借机再提。到时候,你姐姐不是首当其冲?!”
秦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国家大事,唯祀与戎。边境大事,我朝从未有过示弱。难道就为了打压我,他们把这个也当成儿戏吗?!”
彭吉嗤笑一声,一针见血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天目山的事情还在眼前呢!边境不稳,沈信美却被废了一条臂膀。府尹和参将一死了之,竟丝毫不管朝局天下。你当这些事,只是公侯爵爷们之间的恩怨么?没有那些自以为是在争天下的白痴指使,他们敢?
“肃国公可真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