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榆津。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建设,这个地图上都没有标示的小港口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排排整齐的木栅栏林立,笔直平坦的道路穿梭其间,将港口分割成了一个个整齐的田字,像是一座座具体而微的城垣一般。
越靠近海岸的地方就越繁忙,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是搬家的蚂蚁一般,将港口成堆的货物搬运到那一个个木城之中,堆成了小山。
“静之,你这城管大队真是名不虚传啊,建港口的速度可比俺这老粗快得太多了。你知道么,在子义湾的那个港口,俺足足建了小半年才算建好,跟你这个比起来,就像是个羊圈似的。不过那边的土著却当成宝,说那个破寨子比他们的都府还宏伟,早知道就抓几个国王来这里看看了,能当场吓死几个也说不定呢。”
关宁拱拱手,谦道:“子义将军过谦了,末将只是多建了几处工程,手熟罢了,若是易地而处,让末将去海外异域一边建城,一边作战,建了再好的城,也只有被人抢走的份啊。”
“嗨!那是你没去,去了你就知道了。”太史慈大咧咧一挥手:“那些土著不堪一击,带着咱们青州的儿郎去打他们,就算指挥者是一头猪,那也照样赢,妥妥的!咦……文武,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李斌哪里会告诉太史慈,刚刚这话大有歧义,已经不止是在自谦了,简直是自己骂自己。
怕太史慈继续追问,他很快敛起笑容,问道:“将军,您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今天收了主公和公明将军的信,怎么突然就如此开怀?莫非是前方传了捷报么?”
他转移话题的本事不错,太史慈果然忘了继续追问,抖抖手中的信,呵呵笑道:“前方?哪来的前方,后方的?主公说得好:但凡大军所在的地方,都是第一线!”
他笑的喜气洋洋,关宁、李斌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不约而同的问道:“漂榆津有被兵之虞?”
“是啊,你们看看,这是主公和谋臣们的分析……这是公明的示警和来信……”
太史慈点点头,将两封信分别递给二人,摩拳擦掌道:“公孙将军大意轻敌,被胡虏给算计了,而胡虏处心积虑,也不会让咱们消停了,公明这么一变阵,乌丸不来则已,若来,必取漂榆津,马上就有仗打了!”
李斌很无语。
他倒是有些理解,王羽为什么让自己给太史慈当副手了,这位主将就是个天生不知道畏惧的人,做为武将,他这闯劲确实也很难得。
换了其他人,就算三韩的土著确实弱的可怜,可是身在海外蛮夷之地,没有后援,也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陡然间就要面对大批气势汹汹的土著的围攻,就算有十成本事,恐怕也只能发挥三四成出来。
可太史慈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那么勇猛霸气,与对方交涉的态度极其强硬。而将为军之胆,他的气势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其他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胜利。
不过,这次的任务却是防守,他身边确实得有个稳重点的人帮衬,免得他冲过头了,又高出三百对两万的大阵仗出来。
实际上,以目前的态势而言,如果敌人真的来了,还真有可能发展成那种状况。
太史慈直接掌控的武装力量,只有被称为海军陆战队的五百人。这些人由先后在三韩参战的士兵和水手组成,在泰山贼的俘虏运送到半岛,交由宫天率领之后,太史慈就带着这些人返回青州,并率其北上。
除此之外,漂渝津的防御力量,就只有关宁的建筑大队了。
现在的建筑大队,构成和从前不太一样。原来的降卒,这两年基本都有了去处,不是重新入伍,就是回到了地方,从事亭长、吏员之类的工作,或者干脆做回了老百姓。
留下来和后补充进来的,都是在建筑之道方面较为擅长的人,简而言之,就像关宁自己说的那样,他的部队,已经变成专业的工兵部队了。
这支部队虽然也参加军训,可以上阵,但战力顶多也就是民兵水准。而且用宝贵的技工当做民兵和人拼命,本身就不太划算。
所以,尽管关宁的部队有八千多人,但李斌始终没把他们计入到战力之内。这样一算,真有敌人攻来,漂渝津的防御力量还真就只有太史慈的五百人。
太史慈天生无畏,李斌是很佩服的,但眼下的形势却让他不得不忧心忡忡。看信的时候,对那些分析什么的也是一扫而过,一心只看着徐晃的安排,直到信的末尾,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公明将军行事足够谨慎,留了关将军的三千人在泉州策应,不然……”
“其实没这个必要,文长那边要对付麴义,更需要援兵,不过……”
太史慈浑不在意的笑道:“上阵亲兄弟,静之和弟弟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吧?这次正好借这个便利亲近亲近。这边的建设工程都差不多,也不用你一直在这里指挥调度,索性你就去泉州迎一迎,商议一下协防配合事宜好了。”
“这……”关宁其实也有这个想法。
老爹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原来两兄弟没出仕,他为了二人的前程忧心不已。等到时来运转,两兄弟分别出了头,他又为弟弟的安危担足了心。
之前主公轻骑南下,在徐州连番激战,捷报连传,整个青州都欢欣鼓舞,只有老爹夙夜忧心,寝食难安。生怕弟弟在阵上撞上青州的猛将,丢了小命,也怕保住了性命之后,弟弟不知好歹,不肯弃暗投明,要顽抗到底……总之是操碎了心。
几个月下来,老人就像是生生老了十几岁似的,一下子就变得老态龙钟。
直到弟弟有了消息之后,老爹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思,可安心没几天,老头又纠结了,因为他想儿子了。
说起来,老关这也算是咎由自取,是他自己亲手把儿子送出去的,然后担心的也是他,现在想儿子的还是他。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关宁也是无话可说。
其实他自己也挺想弟弟的,但关平在高唐一共没停留几天,就被王羽调去泰山军给徐晃做副将,然后做为先锋大将,领军北上了。
这次确实是个难得的见面机会。
“这什么这,只管去,还怕没了你,某这里就支应不开么?”太史慈大力一拍李斌的肩膀,将后者拍了一个趔趄,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不是还有文武在嘛,有啥好担心的?”
关宁想想也是,也不多啰嗦,当下领命去了。
太史慈面上大咧咧的,但实际上,并非真的只想着打仗打个痛快,等关宁一走,他就和李斌详细的商议起防御事宜来。
“乌丸要来,只有两条路,要么走卢龙塞,要么走白檀……”
卢龙塞就是后世的喜峰口,在徐无山东麓的最东面,刚好处于两山之间,是内蒙草原通往幽州的重要通道之一。白檀则是渔阳最北面的一个小县城,差不多就在后世的密云水库正北,燕山山脉在这里有一个缺口,也可供大军通行。
“公明的布置是多处布防,主力居中,一处受警,则以主力迅速相应救援。乌丸若走白檀,八成会撞上泰山军的主力,就轮不到咱们了……从卢龙塞来,按说也不太可能,田法式在右北平守着呢,但料敌从宽,咱们就当田法式也大意了,被乌丸人溜进来了……”
李斌听得直翻白眼,田楷又不是愣子,卢龙塞那么重要的关口,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上心?不过料敌从宽这话也没说错,漂渝津太过重要,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走卢龙塞的话,胡骑应该会从东面来,说不定离海岸会很近,所以,某这里有个想法,咱们一起商议商议……”
说是商议,但太史慈却没给李斌留多少插嘴的机会,一张嘴和连弩似的,突突突一顿狂飚。说罢大手一挥,又在李斌肩膀上重重一拍,呵呵笑道:“就这么办了,我攻,你守,这个安排不错吧?好好干,我看好你哦。对了,给主公回报的事也交给你了,某现在要去整军军马,战前训话了。”
一边说着,他就那么不负责的走了。而李斌憋了一肚子话,却被太史慈一巴掌就给拍了回去,最后只能在肚子里无声的叹口气,认命了。这年头,老实人就是受欺负的命啊。
好在,乌丸无声无息的通过右北平防线,出现在漂渝津外的几率非常之低,子义将军的大胆计划,就随他去好了。
……
汉代山海关还没修建,卢龙塞就是秦汉长城的最东段,是幽州最重要的军事要塞之一。
因为城关依山而建,所以不同于平地建起的城墙,异常雄伟,外围主城墙高五丈,宽三丈,长一百丈,由石块从里到外整体码堆而成。在主城墙两侧,还有在山上修建的辅墙,功绩两百余里,可谓是当世雄关。
幽州边军常年在此驻有一营守卫,即便河北大战最艰难的时刻,公孙瓒也从未抽调此地的一兵一卒。田楷驻守右北平之后,也从未松懈这里的守备,将全部兵力的近四成,也就是三千兵马驻防于此。
然而,就在太史慈定计守港的这天夜里,卢龙塞内,正陷入了全面的混乱之中!
若有人从草原方向接近,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因为城垒那五丈高的城墙屹立如故,城门也紧紧关闭着,敌人从何而来呢?可如果他能换个方向去看,就会恍然大悟了。
卢龙塞的南门大大的敞开着,四周布满了鲜血和尸体,城内正在彼此怒视、激斗、厮杀着的,身上穿着同样的汉军服色。
“阎柔,你引贼入室,不得好死!”一名校尉装扮的人浑身浴血,犹自挥刀狠斗,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
阎柔甩着一脑袋小辫子,纵跃如飞,像是一只大马猴一样,口中冷笑不断:“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书写!田荣,你就安心的去死吧,放心,你不会寂寞的,因为你哥哥也很快就会去陪你,哈哈哈哈!”
“书写史书?凭你也配!呸!”田荣大怒,挥刀如风,斩向阎柔:“我兄长不会象我这么大意,你想杀他?下辈子吧!”
“你以为同样的招式我会用两遍吗?你仔细听听……听!听到了没有?蹋顿的两万大军已经来了,田楷匹夫,有何能为可挡?还不给我死!”趁着田荣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分了心神,阎柔蹂身而上,毒蛇般探出,直直的刺入了对方的心口。
“下辈子做个聪明人吧。”不去看对方至死圆睁的怒目,熟练的将刀一拧,一推,一拔,任由田荣的心头热血喷了满脸,阎柔举刀向天,大声狞笑:“田荣已死,乌丸大军就在城外,谁还敢顽抗?哈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