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听到后方的号角声,太史慈抬起右臂,来回划了几个圈。
他的大吼声中,颇有不甘之意,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他左手向外一推,风帆随之偏转,借着风势,帆板在水面上划了一道漂亮的半弧,卷着一路水光,在气势汹汹冲撞过来的海盗船面前呼啸而过。
大部队有样学样,大摇大摆在海盗面前转向,像是一群灵动自如的游鱼,前一刻虽然还在面前,可一摆尾的工夫,就已经远远游开了。
“界,界……别放他们过去,干翻他们!”管承被吓了一跳,继而大骇。
百多条船构筑成的防线看似很长很大,可放在海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在这种速度与灵活性兼备的对手面前,顶多算是一群木桩!
“呜呜……呜呜……”主将的焦躁传递给了旗舰上的士兵,传令的号角声中杀气依旧,却没了先前的稳健。
“小船突前,杀,杀上去!”严整的长蛇阵开始四分五裂,小船的速度和灵活性比大船强得多,追杀敌人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们的肩上。
“没吃饭吗?卖点力气啊,他们打横走,咱们直冲,怎么就够不着呢!”
桨手们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他们头上、胳膊上的青筋,却足以证明他们的冤屈,他们已经用尽全力了,最不上又能有什么办法?但凡是个有经验的水手,看到人家那帆板的形状,就知道追不上了!
那怪船的吃水,甚至都未曾没过下面那块木板!
用正常的船只去追这种船,简直就是让牛拉着车去追兔子,追不上不奇怪,追上了才见鬼呢!
“别管那么多了,放箭,放箭射死他们!看不清人不要紧,往帆的中间射!”管承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并且及时的做出了修正。
不知是偶然还是事先指定的战术,在转向的时候,泰山战士都是将风帆那面朝着海贼船,人隐在后面。
管承觉得这应该是战术,海贼进行水战,更多采用的是接舷战方式,箭矢太贵,海战中效果也不好,所以对使用远程攻击是比较慎重的。看不清敌人具体所在,头领们不会轻易让弓箭手出手,以免浪费箭矢。
不过,管承认为,现在是生死关头,顾不得那么多了,尽量在敌人登岸之前,削弱对方的实力才好。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庆幸。
好在王鹏举性急,带了三百来人就冲过来了,要是他多等些时日,一口气派出上千人,那自己也不用多想了,只能放弃老巢和老弱,往北面的大钦岛、南北城隍岛逃了。
泰山军的帆板让他震骇,不过他也看出了这种怪船的弱点。除了正面作战能力薄弱之外,这船没有什么续航能力,应该去不了远海,除非跟在大船旁边。
为了方便劫掠,管亥将据点放在了离海岸很近的大黑山岛,所以泰山军才能来去自如,若是向北退到大海深处,敌人就没法继续追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顶住这第一波,才能有活路,至于将来……将来再说吧,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去三韩当个土皇帝么,那里只有几个土著部落而已,凭自己的数千精锐,足以横扫三韩了!
“放箭!放箭!”头领们迅速领会了大当家的意图,大伙儿的家眷都在岛上,一身本领都在水上,一旦强悍的泰山劲卒杀上岛,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头领们声嘶力竭的发号施令,弓箭手们也有些生涩的张弓搭箭,努力的将箭矢对准目标,挥洒出一阵箭雨,带着海盗们的期盼,穿过了层层水光,射向目标。
效果,不尽如人意,看似宏大的箭雨,战果寥寥,头领们甚至怀疑,这一波箭雨到底有没有收获战果。
“大当家供你们吃供你们喝,把你们一个个养得白白胖胖的,就是为了养一群废物吗?养一群猪,过年时还能宰了吃肉呢,你们这些废物在干什么?不知道让他们溜过去的话,岛上的老弱会被一锅端了吗?”
头领们怒不可谒,将满腔的愤怒化成咆哮,喷在了弓箭手们的脸上。
弓箭手被骂的抬不起头,但满心都是委屈:“不是咱们不卖力,那船,那船太快了,根本没法瞄准啊!而且,海风也强,咱们手里的又不是什么强弓劲弩,就算瞄上了,被风一吹,也就偏了。”
“借口,都是狡辩!”头目们压根就不信,就算再怎么难以射中,也不可能一个都留不下啊,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呢!
“射中了,还有那帆呢……”弓箭手小声嘟囔着。
弓箭手的眼神一般都不错,适才的场面虽乱,可还是有人看清了战况的。就像头目们所说的,就算瞄不准,也有不少流矢命中了目标。
本来就没多少劲道的箭矢射穿了风帆后,还要越过风帆后面的骨架,势头越发的减弱了。而泰山将士身上穿着的水靠应该也不是凡品,不但能挡水、保持体温,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箭。
“俺亲眼看见的,流箭在那个泰山兵的身上碰了一下,连皮都没划破,就……”
“还是你们废物,射术不精!少说废话,不要停手,继续放箭!”头目们暴跳如雷。
弓箭手摇了摇头,重新抬起了手中的弓。
他们是海盗,又不是官军,练的少,用的也少,射术不精?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海盗的阵型已经散乱,弓箭手也算不上训练有素,形不成齐射,完全造不成有效威胁。等到第二轮箭雨落下来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太史慈已经兜过海盗阵势的边缘,转到背后了。
“界,界是要干嘛?”管承的旗舰很大,站在甲板上,战场的情况一览无遗,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泰山军避过了己方的阻拦,却不急着登陆,绕着自己兜圈子算是个什么事?
“他们没打算登陆吧?”管亥跟王羽打过交道,对王羽的认识更深刻些,“王鹏举是个爱惜羽毛的,不会为了威胁咱们就范,就跑去掳掠妇孺……何况,他那样做了也没多大用,顶多乱一下军心而已。他的目标,应该是咱们的船队!”
管承和海盗中坚,大多都是天性凉薄的人,在保全自己和家人之间,他们的选择毋庸置疑,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事情真的朝着管承担心的那样演变,管亥可以肯定,前者会毫不犹豫的掉转船头离开黑山岛,向大海深处逃窜。
此外,更关键的是王羽的作风。
虽然那少年喜欢用奇,但在他的历次战役当中,每每都是把消灭敌人的主力部队当成目标。管承的威胁能否被消除,不在于岛上的老弱,而在于现在的这支船队!
管亥对水战不熟悉,开始时,也只能无条件的认同管承的判断。但现在,尽管想不到对方要采取怎样的战术,但他很笃定,王羽的目标就是一场海上对决!
而且,隐藏着的杀机,很快就要锋芒毕露了!
管承心中一凛,管亥的想法不合常理,但却能很恰当的解释泰山军的动向,他正待追问时,忽听远处画角声动,如龙吟一般,响彻了海天之间!
“呜……呜呜……”
管承听不懂泰山军的号令,却能感受到画角声中的慷慨激烈之意,如果猜的不错,这应该是催战之意……为什么是现在?
有什么特别的战机出现了吗?
他蓦然回顾,心下顿时一片雪亮。
为了追杀泰山军,他最初布下的长蛇阵已经彻底混乱了。
大船挤着小船,小船互相阻挡。有的船只在转向或掉头,却阻挡了已经完成转向的同伴的去路,好在船速都不算快,水手们的技巧也都很精湛,倒是没发生什么恶性事故。
大船的甲板上,在头目们的叫嚣呼喝声中,弓箭手们跑来跑去,不时有人摔倒,进而绊倒了更多的同伴。船上船下,都乱成了一团。
而泰山军的帆板队却仍然井然有序,他们不慌不忙的操控着方向,游刃有余的避开大船上弓箭的攒射,然后看似不经意的向海盗们的船队靠近,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狼?
没错,这就是狼群的捕猎方式!他们不会一开始就一拥而上,而是利用数量和速度的优势,不断挑逗敌人,混乱敌人,等到战机出现的时候,才会发动雷霆一击。
多年的厮杀生涯,让管承有了野兽般的直觉,他知道危险就在眼前,却茫然不知危险到底来自何方。
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通,泰山军的这种怪船,到底怎么才能奈何得了自己的船队,直到……“动手!”暴喝声中,为首的那面风帆后面,突然飞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没人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心智正常的人都知道,来者不善!
在海盗们的注视下,那东西缓缓的飞上半空,然后,就那么一闪,突然蹿起了一缕火光,下一刻,那东西整个的燃烧起来,变成了一个火球!
海盗们看得瞠目结舌,几以为身在梦中,但那个火球却不愿意给人留下太多的欣赏时间,急不可耐的划出了一条亮丽的抛物线,落在了船队中间……火光乍起!
“糟了!”管承惊骇交集,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泰山军的目标都毫无疑问了。
火攻!
这是水战中最可怕,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种攻击模式。
在海战中,由于船只相隔甚远,效果还算普通,但眼下,由于对泰山军的追击,海盗船队已经乱成一锅粥,挤成一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