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地抬眼看了一眼朱小六和医鬼，那两个人正吃得欢快，还互相抢吃的，似乎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怪异行为。
还好，还好，没人注意就好。
杨子煜那灼灼目光就当做自己看错好了。
材料准备得十足，四个人吃根本就吃不完，成念娇把玉翠和月娥也来下来一起吃，才把所有的材料消灭完了。
杨子煜的理念是，吃不完便别勉强。
怎料被成念娇一句话把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成念娇虽在新时代下幸福成长，不会为柴米油盐而忧愁，但是她从小便受的教育告诉她，要珍惜粮食，这些粮食都是农民伯伯辛苦耕种才会有的，一定要珍惜。
这种有爱的思想从小便扎根在成念娇的脑中，不管走到哪，她都不会浪费食物。
在品香居，提出打包的理念。
在杨府涮火锅也一样，准备的食物就要吃完，不准浪费一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能吃得温饱已属不错，多少人在挨饿中死去，粮食一定不能浪费。”
成念娇再次教育道。
这个说法倒是得到朱小六的附和，“说得不错，我以前做乞丐时就是朝不保夕的，饿到不行，又没东西吃就只能啃树皮了，幸好我朱小六命硬，死不了。去年入冬，大雪，没吃的，又没棉被，就我们城隍庙外就死了不少的穷人。”
“哎，这种情况无法避免，这世上实在太多的穷人了。”
“其实我们也帮助他们的。”
“你能帮多少，太多人需要帮助了。”
医鬼撇撇嘴，倒不是他想泼冷水，而是这个时代的穷人太多根本就帮不完。
他以前还立志要当个医侠到处行医救人，最后不是自己能力不足而是实在太多的人，仅凭他一人的能力根本就救不完，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成念娇抿着唇思索了一会，有些思绪早就在脑海中生成，但还未有整体的思绪便暂时不提出来。
“大家不是开开心心地涮火锅嘛，怎么就提到这些事了呢？还有几块牛肉片，不如吃了吧。”
即便朱小六的肚子吃得圆滚滚的，她还是抬手把牛肉夹入锅中。
成念娇盯着锅里的牛肉若有所思，“杨公子，你命人杀了牛，那些牛下水和剩余的牛肉和骨头呢？”
“还在大庖房里存着。”
他本来打算若是吃不完便扔了，反正一头牛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又想着成念娇珍惜食物便让人把剩余的牛肉存了下来，想不到现在成念娇真的问起。
“天呀，还有呀，那我们明天又能饱食一顿了。”朱小六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不忘提议道。
现在天寒，整个环境就像个天然的冰箱，便于食物保存，新宰杀的牛在这一两天内都不至于变质。
医鬼摇了摇头，“明天可能不行囖。”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吃腻了？你真不够一义气，方才还说要跟我再大吃几顿，现在就喊着不行了，哼。”
朱小六气呼呼地把气从鼻子里喷出。
“哎呀，我也想留下来再大吃一顿，可是小羊咩要回洛阳了，老头我也得跟着回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医鬼无奈地耸耸肩。
“回洛阳？”
成念娇暗暗吃惊，“怎么未曾听杨公子提起呢？”
“他舍不得离开呗，家书都收了一封又一封，家里的杨老太早就催着他回去了。他硬是拖到现在罢了，明日若是还不启程，怕是赶不上过年囖。”
成念娇了然地点点头，杨子煜长期待在扬州，她都忘了杨子煜是洛阳人，他的家在洛阳，过年了当然得回洛阳过年。
真好，还有祖母陪他过年，不像她，至今还没找到家人，只能和朱小六一起过。
她就是不想记起这团圆的大事才沉迷于工作不能自拔。
现在突然听闻杨子煜要离开，她心底竟泛着酸，说实在的，她不想杨子煜离开，但是他却不得不离开。
心底有着不能说的秘密却无法向任何人提起。
杨子煜轻咳了一声，医鬼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急急地站起身，拉着朱小六便往门外走。
在医鬼挤眉弄眼下，朱小六总算明白过来，贼兮兮地跟着医鬼走了出去。
玉翠和月娥也是人精，早就溜出去。
整个屋中只剩成念娇和杨子煜二人，还有鸳鸯锅中煮得沸腾的汤水，咕噜咕噜地作响，飘起阵阵的食物香气。
无人再有心思入食。
杨子煜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抓起一旁的茶壶，往成念娇的杯子里倒了茶水，“喝茶，茶水解腻。”
“嗯。”
无话可说的成念娇拿着茶杯在两手间来回揉动。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一片错愕中，成念娇领头笑了起来。
“你先说吧。”成念娇扬扬手示意道。
杨子煜抿着唇点了点头，这才张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成念娇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很快，杨子煜邀请她回家过年！
若是在后世，他俩是男女关系的话，她定会拼命地点头，说好啊。
男方邀请女友回家过年那是重视女友的表现，那是想把自己心爱的介绍给自己爱的亲人认识，向全世界宣示他的爱。
可惜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是这种关系。
她以什么身份跟过去呢？杨子煜的秘密情人？又或者是像杨管家所说的，做为陪房丫鬟跟着回去？
她成念娇做不来！
若是她想得开也不会和杨子煜僵持这么久了。
杨子煜屏着息等待着成念娇的回答。
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热切的心慢慢地冷却。
等了这么久，她都没有给回应，还一脸的为难，他想他明白成念娇的意思了。
“杨公子，我不想……”
杨子煜淡淡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他竟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了。
成念娇不舍地看着杨子煜的背影，他的腰杆挺得直直的，一如以往那般骄傲，但成念娇却偏偏看出了他的受伤。
他就像那刺猬一般，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隐藏在坚硬的硬刺下。
她看见了，明明可以安慰，却说不出口，因为她不想失去自己，只能任由杨子煜一步一步走了出去。